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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间老屋

 家在黄岛 2020-07-10

四间老屋

文/闫文刚

说实话,我也不舍得那四间老屋。

老屋承载着我的童年,也承载着父母的喜悦与悲情。早就听说因项目建设,全村要整体搬迁。对这个广大村民普遍认为利好的消息,父亲总也高兴不起来,迟迟未与村里签订补偿协议。村里领导让我做父亲工作,父亲和我尽管城里有房,出于对老屋的感情,我也不忍心就这样拆掉那四间历经数十余年的老屋。

老屋的建成年代,产权登记为上世纪五十年代。我记事起,老屋由大伯居住。父亲兄弟四人,他排行第二。七十年代,父辈们分家时,爷爷主持的大家庭共有三处房屋,三叔在外当兵,未参与分配。其他兄弟三人抓阄决定,父亲抓到了四间新房,四叔抓到了老屋。四婶刚嫁给四叔,怎么也不愿意居住老屋。哭天抹泪,要住新房。父亲作主,将自己抓到的新房换给了四叔,为此,母亲在老屋的炕上哭得天昏地暗。父亲就是这样强势,因为他是大家庭中较早“闯外”的,又承担大家庭的义务最多,作出的牺牲也就最多。

老屋就是老,土坯墙,草屋顶,那个年代瓦房还是少的。好在,老屋的院很大,半亩地,呈半圆型,也没有建起围墙。院里有两棵大杏树,倒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乐园。妹妹是在老屋出生,我们在老屋休养生息。父亲在外有公职,几天回家一次。母亲担负着全家大半的责任,在她的照料下,我们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快乐无比!小学、初中时,这里一直是我们的乐园:在院里约几个伙伴,就可打“山仗”;麦子未熟,青杏酸口,我们就用石块,用竹杆,或干脆爬到树上将青杏摘下,体验酸的味道。有一次,我上树摘杏,将母亲给我做的新裤子划破,被母亲罚站并不准吃饭。在那个年代,做件新衣是多么不易!在偌大的院子里,我们垛柴草,种菜,挖坑窖,储蔬菜,体会着劳动的艰辛,也懂得了不劳动者不得食的道理。后来,学习紧起来,父母要求愈发严厉。暑假,我仍在院里小石桌上练我喜欢的书法,母亲就喝斥着将我的毛笔收起,毫不留情地扔进锅底。

母亲在家里最有号召力,在邻里百家,也有都良好声誉。因为母亲勤劳善良、热情好客。生产队时可以挣到与男整劳力一样的工分。包田到户后,又独自耕种家里几亩责任田。因为热情好客,老屋里常有工作队领导、学校老师、文艺宣传队的男男女女,或来老屋吃饭,或在老屋暂居。他们给老屋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许多城市生活的信息,更激发了我们对城市生活的向望。

1979年,哥哥从老屋考入胶南二中,全村为之沸腾。1981年,我也考入哥哥毕业的高中,而哥哥已经顺利考入重庆的一所大学。一个高中,一个大学,这对我们家庭是何等的荣耀!可为我们求学,父母又付出多少艰辛!

1985年6月30日,母亲在老屋去世,享年42岁。满院的悲痛,全村人的惋惜,历历如在昨天。每次回到老屋,总会浮现出母亲劳作的身影,也总会泪水潸然、肝肠寸断。母亲去世后,父亲调出本乡工作,居住在外。我和妹妹也参加工作。老屋,便委托三叔照看。后来,村里有了租客,父亲便将房屋租给打工的外地人。

日子,便在这平淡生活中悄悄溜走。

老屋房顶开始漏雨,父亲将屋顶的茅草换上了红瓦。屋体、院落仍保持原样。我用毛笔在白石灰墙上画的骏马图、正楷书写的郑板桥《竹石》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还依然清晰。拆迁工作开始后,父亲常常一人坐了公交从城里回家,伫立老屋院内,流连老屋周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我再看一眼老屋,心中亦是一片茫然。几十年的老屋,几百年的村落,就要被座座高楼,个个铁塔所代替。一个现代化新港城将在这里崛起!

我是在留恋那份乡情吗?或许;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肯定能说服父亲。告别老屋,追求更理想的生活,这不正是我们儿时的梦想吗?

我用相机给父亲在老屋门前、院内分别拍了照。父亲带着些许遗憾向村拆迁办公室走去,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我心头不禁一酸......

再见,老屋!

作者简介:闫文刚,字韧之,山东信公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爱生活,爱思考,喜读书,爱书法,现为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抛开那些纷繁芜杂的法律事务,写写字,读读书,思考一下人生,码几个文字。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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