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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读物 | 街头来了打铁匠

 家在黄岛 2020-07-10

黄 家

岛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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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农村老家,街上经常会传来一些叫卖声,而且声色各异:卖小鹅、小鸭的多是南方人,会拖着一个长长的调:小鸭喽,还有小鸭喽——,他们车上明明也带着小鹅,但只吆喝小鸭;磨刀人吆喝的声调与这差不多,完全就是现代京剧《红灯记》里的唱腔设计:磨剪子喽,戗菜刀——;锢炉子匠的喊声完全与职业特点有关,短平快:锔盆、锔碗,锔缸!“拿头发,换针——”的货郎,爱动弹的时候也会喊上这么一两句,不爱动弹的时候,就把手里的货郎鼓,随便地摇几下,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会急不跌地往外跑。

  唯有打铁匠们进村到街头,不用吆喝,不紧不慢地先把红炉支好,生起火,炖上一壶水,再把一百多斤重的大铁砧子立起。然后,“炉头”老大拿起手锤,在砧子上“叮当!叮当!”地连敲几下,似乎是在向全村的老少爷们通报:打铁的又来了!

  打铁匠们每年来我们村的日子,一般都是在两个“大节”前后,一个是端午节,一个是中秋节。端午节来是为“过麦”做准备的,主要是为各家各户打制镰刀,搷锄、搷锨,顺便捎带着为生产队修补些车耳子、犁具、杈把、扬场锨啥的,也为社员家打点担杖钩、铁滑子类等小用具。中秋节铁匠们来,那就是做比较单一的活——杠镢、杠镐,杠镢是为秋天刨花生、刨地瓜用,杠镐是为了冬季生产队里农田基本建设做准备。因为镐头磨损得快,公社搞冬季农田大会战时,也会专门安排公社的铁匠铺在工地上开一个红炉。

  人民公社的时候,公社驻地的红炉,也叫铁匠铺,据说最初的时候叫铁木业社,等铁木业社改成铁木厂或农修厂,这红炉才单独“立铺”,改称铁匠铺。不过,他们很少下到村来“打铁”。下到村里街头上的铁匠们都是村办的红炉,也有的是家庭或是亲戚朋友办的小红炉,但需要经过大队和生产队批准,每月往生产队里交款换取工分,参加分配口粮。


02

  每年两季来我们村的铁匠们,有二十里外孙家屯的,也有十里路内大沟的铁,但最常来的还是比较远的孙家屯铁匠。不是说大沟的铁匠们手艺不好,而是孙家屯的匠头叫李世晨(音),姓和辈与我们村的李氏家族一点都不差,这自然就多了几分亲近,也多了几分信任。

  小时候听村里的大人们说,这个同姓的铁匠头可厉害,能用牙叼起百多斤的铁砧子,围着街头转三圈。后来传到我们这些小孩子的耳朵里,就是能用牙叼着铁砧子围着村庄转三圈。几次都去红炉旁,想亲眼目睹一下这同姓人“绝世武功”,但都不曾看到他的“真功夫”。倒是这红脸大汉和他的“下手”们“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似一首奇妙乐奏曲,让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

  打铁匠人有个特别称呼:师傅叫颠上手,徒弟叫打下手。俗语中的客套话“我给你打下手”,怕就是出自铁匠们打铁的过程。

  一盘红炉,一个风箱,一个砧子,风箱紧贴在炉旁,在那个据说是匠头儿子,也就是下手的推拉中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炉堂上的火苗一起随着风箱的节拍跳跃升腾,并越烧越旺。李匠头左手铁钳中的锄头已被烧的通红,右手铁钳中的钢料正摩擦熔化到锄刃上。

  眼看火候到了,李匠头右手火钳已经换成了手锤,左手仍是紧紧地钳住红透了的锄头,从炉中提起,平放在铁砧上,“叮叮叮”敲三下,刚才还在拉风箱的“下手儿子”,赶紧丢下其他工具,抄起一把大锤,随着匠头老爹手锤的节奏,“叮当,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地敲打起来。

  匠头的手锤也叫响锤,更可以叫指挥棒,叮一声,儿子的大锤就会跟上打一下,叮两声,大锤就得打两下。匠头的手锤,不是落在锄刃上,而是落在砧子一边的铁耳上。“下手”的大锤则是实打实的落在锄刃上,而且手锤和大锤敲打的声音,也完全不一样,一个轻,一个重,一个缓,一个急,反复敲打,直到成型。

  李匠头把手锤在砧耳上连敲三下,儿子就赶紧收了大锤,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脸上的汗,李匠头则把已经打磨好了的锄头夹进水槽,随着一声“滋啦啦”的声响,一个粹好了钢火的锄头被顺势扔在了地面上。擦完了汗的儿子,从风箱上摸起一截粉笔,重新写上锄头户主的名字,一般都是户主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有相同字的,前面就加上个辈字。本来村里姓氏不多,姓可以不记。

  一把锄头,一张铁锨,一把镰刀,一个镢头,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中得到锤炼和重生,又一次去承担起改造自然、创造生活的使命。


03

  打铁匠,在过去被称为八大匠之一,跟石匠、船匠一样,最苦最累。古语说人生三大苦:开山、打铁、摇大橹,就是说的这几大匠人。打铁是男人们的事业,没有力量不能打铁,不能吃苦也打不了铁。

  听这个同姓本家匠头说,来我们村的这一趟,早上鸡叫二遍就要起床。两个人,有时候也是三个人,两个架子车,一个车推炉盘、风箱和砧子,一个车推煤块和其他小工具。赶到这里支好炉、生起火,也正好是各家吃早饭的时候。

  看他们吃的饭非常简单,苞米碴子、地瓜干放在炉上煮熟,每人手里攒一块咸菜头,早饭就这样对付。中午还是这样,不过有时候会加两张煎饼和一块在炉火上烤得象黑炭一样的干咸鱼。村里也会有人给他们送来一碗缺少油花的青菜,他们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打铁匠烧伤烫伤是很正常的事,最大的防护就是每个人胸前的一块油布围裙,如果是夏天,脚面上也会加一块同样的油布,但脸和手是没法遮盖的。那次,李匠头的儿子不小心让飞溅的铁花崩进眼里,看见他顾不得跟上老爹的节奏,直接扔下铁锤就去用清水冲洗,当爹的不但没安慰几句,还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骂。也难怪,没有了打下手的,老匠头一个人是无法趁热打铁的,烧红了的铁料只能再回炉另烧。

  大包干之后,铁匠们也迎来了生意最火的时期。一家一户的生产方式,逼着人们再重新添置那些旧时的老物件,什么耙耢驴具、二齿钩子、三角篓的,不齐毛全翅地置办上全套农具,那就不算个庄户主。铁匠们也鸟枪换炮,手推车改成驴拉车,又改上手扶拖拉机,风箱也改成了电鼓风机,听李匠头的儿子说,他们家里铺子正计划买上空气锤。

  有时候,他们是把在家里打好了的锄镰锨镢直接拉过来,一边打铁,一边卖物。农户家一些不再使用的废钢碎铁也可以折价兑换所需物品。铁匠们的吃物也在悄悄地变化,玉米碴子变成了大米或者小米,煎饼变成了馒头,咸菜头变成了猪头肉。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铁匠们胸前那油黑的围裙和古铜颜色的脸庞。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打铁,这种铁匠们赖以生存的手艺,已经被先进的机械制造所替代,红炉和打铁匠们已成为历史。


文/史新

简介:青岛西海岸新区人,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成员。六零后,当过农民,写过报道,机关工作,喜欢记录生活工作中的点滴,散有作品在媒体上发表。


主播/王刚

简介:家在黄岛·上泉朗诵社常务副主席。喜欢朗诵,用声音传播真诚,浸润岁月,温暖人生。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尹   芸

校稿:王礼明

音频:王   刚

复审:姜蕴青

发布:王礼明

“家在黄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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