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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婆家长大的孩子,最幸福!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古岸云沙

 一早浏览朋友圈,看到一位同事发的《在外婆家长大的孩子最幸福》: 在汉语的词汇里,“外婆”这个词是有温度的,她温暖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可以说:如果一个人在童年里没有享受到外婆的呵护,他(她)的人生是有遗憾的。

母爱的伟大和无私或多或少还带有一点点责任,而相比之下,母亲的母亲——外婆的呵护则纯粹的多。

忽然就被触动了。那么多年,深埋于我心底的那根弦,我从来不曾触动的那根弦,被轻轻地划了一下,就象心颤的感觉,隐隐地疼了一下。

写了太多的文字,几乎都是以回忆为主的,那些旧事就象流淌于我血管里的血液,每一天都在不停地回忆中流淌着,因为那是我的家,我的根,我爱过的土地,我亲近过的家人。所有的书写都是关于家族的记忆。我是个有着浓厚家族观念的人。

老董同学的观点是:如果你经常陷在回忆里,一定是对现实不满。这是他的一家之言。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回忆,于我而言,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世事沧桑难料,我不过是用这些回忆来温暖我自己,给自己前行的勇气。

 记得前年在孔子礼仪学校学习传统文化,寻根的课程,几乎很少有人,尤其是女学员,知道自己爷爷或者老爷爷的名字,我大约是唯一知道老爷爷叫什么的女学员了。在寻根的课堂上,对着自己所书写的祖宗的牌位,感恩他们带给我们延绵不断的生命时,我真真实实地流泪了。

每个人的血管都流淌着祖宗的血液,祖宗的记忆。然而我们身上还流淌着另外一半的来自于母亲,来自于姥姥的血液。很多时候,她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什么什么氏的名号,刻在村外的石碑上,那四分之一的血液来自于疼爱我们的姥姥。

姥姥一九九七年冬去世,享年七十五岁。距离我父亲去世四年。在这四年里,她为我母亲操碎了心。家里庄稼该种该收时,她都要支使着表兄弟们去帮着干活。她在家里做饭,在我家里干完活,一块跟着回去吃饭,我们两家相距四里路,隔两个大沟就到她家了。

那几年,我在市里上班,弟弟在县城上学,家里六亩多地,只有母亲一个人,大部分活都是靠着表兄弟们。每隔五天赶一次卜集会,姥爷从我们村子里路过时,姥姥都要叮嘱他放一些菜给我母亲。怕我母亲一个人不舍得吃,钱不够花,每次回娘家,姥姥都要偷偷塞点钱给母亲,母亲从来不要。这其实不是母亲的志气,而是大家庭里处理事情的圆滑,不想因为这点小钱,而影响家庭的团结,虽然舅母是个极好的人,从来不计较这些小事。

我很感激在我生命里曾经有最好的姥姥,最好的大娘,最好的舅母,她们对家庭的付出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的,她们对大家庭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充满着满满的爱与温暖,深明大义又仁慈善良。

姥姥去世之后,有半年的时间,我身体机能下降,处于紊乱状态。也许是我这个人对于感情的感受能力比别人强一些,在别人那里看似很淡的感情,在我这里就是过不去。

最后那一年,姥姥因为糖尿病反应略有些迟钝,我每次回老家必要去看她一趟。虽然因为父亲的离世,那些年我几乎不怎么回家,不愿意回家。每次去,只要我在大门口喊一声:我来了。姥姥必然应声走出来。那年夏天姥姥想远在京城的小姨,由表弟带着去了北京。一直住到年底,打算着过年开了春再回家。小姨忙着小卖部的生意,几乎不在家,姥姥一个人在家里帮着小姨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有一天中午洗完衣服,躺在床上歇息时,就睡过去了。

未上小学之前,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姥姥家里度过的,上了小学一直到去离家五里的乡里去上学,所有的寒暑假、秋假我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一直到上高中,我还穿着姥姥给做的衣服。

小姨大我六岁,表哥大我四十天,表妹小我三岁,表弟小我五岁。小姨未去北京接姥爷的班时,我一直是跟着小姨的。我还记得她那时候特别害羞,每次去我家,都在里间屋子里吃饭。每次住烦了回家都是她送我,那时还是土路,路边长满柳条墩子,她捋着树叶子走路,回到家弄一手绿。

凡是表哥有的东西,我一样也不少,每次姥爷从北京回家,捎了北京糕点,用铁皮盒子装着,每个孩子都是平分的。所有的衣服,从小到大,都是姥爷从北京捎回来的布做的。棉的红风衣我与表哥一人一件,那是要往下传的,我们穿小了,传给弟妹们穿。姥姥的规矩很严,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乎都不怎么敢说话,食不语。一直到上小学,我才算真正回到家里来。

姥姥家里吃得好,所以养成了嘴叼的毛病,一到吃饭就往奶奶的厨房里跑,夹一筷子菜就跑,奶奶气得又骂又跳脚,我却全然不理,吃完了再去夹。那时候真的是太穷了,姥姥家的生活好全指望着姥爷的工资。我还记得七六年大地震时,表弟生在搭的棚子里,那时候棚子门口放着舅母的缝纫机,是少有的家用电器。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棉衣都是姥姥做的,而所有绣花的鞋子,虎头帽子都是舅母绣的。姥姥与舅母都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以致于吓得母亲不敢在姥姥面前学针线,干什么都显得笨手笨脚的。怕做不好,挨训。

上了小学之后,只能星期天或者放假才能去姥姥家。老表们渐渐长大,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吃起饭来就象小猫吃食,每次喝汤只喝半碗,或者小半碗,吃一点馒头,而我那时就象被吹了气似的,横长,贪吃。一顿饭,吃一个馒头也不饱,一碗汤没喝完,他们都跑着去玩了,而我还刚刚填个半饱。

从小到大,姥姥都夸我:腿那么长,一定能长个大个子。事实上,从小学五年级我就停留在了一米四七的个头,再也没有窜起来。壮饭吃得太早了,一不小心窝住了。

回到家里,特别委屈地对母亲说,吃不饱。还怕母亲多话,再三交待不要告诉姥姥。母亲总是搁不住话的,等我下次再去时,姥姥说:你娘说你在这吃不饱,你要多吃。那一晚上,我吃了一个大馒头,然后喝了一碗咸汤,那只碗是家里最大的碗,汤里煮的死面锅饼。把我撑死了。

晚上坐在灰暗的煤油灯下听大人们聊天,饭冲到嗓子眼时,一个劲儿往上涌,感觉一低头就会吐出来,可是不舍得吐,怕糟蹋粮食。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在院子里跑圈,一地的月亮,煞白煞白的。

我给母亲闹,嫌她多嘴,她说我孬吃。大约日子真的是太穷了,吃一顿饱饭,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四年级时,表哥从二姥姥家的土楼上摔下来,差一点儿没了命,家里人都吓坏了,是我父亲当机立断,在手术单上填了字。等我上初一,他复课四年级,老大的个子,一米七多,他不好意思上学,被我舅舅追了满庄子打,就是不去,从此就辍学了。我把我小学里收藏的画册装了满满一书包送给他。就连我的书包也是舅母用花的碎布片一小块一小块缝制的。

上了初中之后,我们就长大了。表哥开始说媳妇,因为头部做了手术,伤了神经,转头看东西有点斜,所以虽然家庭条件不错,可是并不好找对象。我去姥姥家都不好意思和他说话,我们就象两个陌生人,各自成长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就远了。

 那时候姥爷退休在家,与姥姥一起帮着二姨带孩子,超生三胎,东躲西藏,又不能去二姨家,只能带着三姨妹来我家里住。每次来我家,姥姥都会帮着母亲把灶台,锅盖,碗筷,洗刷一遍。我们赖着不起床时,她心疼我母亲一个人下地干活又要做家务就会教育我们。弟弟小,其实受教育的只有两个人——我父亲和我。我父亲很孝顺,对我姥姥很尊重,每次来我家,我父亲都会割肉,或者杀鸡。所以我与弟弟还是非常高兴姥姥来家里住的,因为有好吃的。

三个闺女婿里,姥姥最满意我父亲。父亲虽然脾气不好,可是从未没对我母亲动过一次手,说过一句粗话。生了气,就喜欢摔东西,母亲也不心疼,总是说旧得不去新的不来。我父亲知书达礼,对姥姥说话非常温和。

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长相,姥姥都觉得无可挑剔。唯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嫌我父亲懒。这也是我们家的传统。男人懒,其实都是女人惯的。我大爷,我父亲,我哥哥,弟弟,包括老董同学,基本上都是不下厨房的,油瓶倒了不扶。姥姥心疼女儿,才会这样想。

上了高中之后,每月回家,路过姥姥家门口,我都要拐一趟去看看姥姥,有好吃的就会拿着。有一年姥姥去了北京,到家之后,舅母帮着装东西,要什么,给拿什么,我还曾开玩笑对舅母说:姥姥不在家,比在家还随便呢。没有姥姥的束缚,就象解放了似的。

姥姥对于孩子并不是一味的心疼,而是管束式的教育。不合规矩的事不能做,不能乱说话,不能乱要东西吃,凡事都要有节制。如果说乡村教育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那么在我所受的教育里,父亲第一位,姥姥第二位,大娘第三位。母亲除了干活,基本上没怎么管过我,对她来说,只要饿不死,活下来,就很好了。她的心从来都是粗糙的。

姥姥对于每一个孩子都是心疼的,一视同仁的。她是有规矩的,这一点与大娘非常相似。相比而言,倒是父亲,太溺爱了我们。       父亲生病那几年,在哥哥与二哥处都住过,二哥带他去医院检查过,那是唯一一次去医院检查的经历。重病之后,都是表哥带着他到处去求药问医。那时,我与弟弟皆上学,基本上什么都不懂,还象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在心理上依赖着父亲能够给予我们更多的爱与关注。好似从那时开始,我们就没有长大过。

父亲走了,姥姥走了,舅母走了,大娘走了,生命中那些最疼爱的人都走了。其实我不应该悲伤,我应该充满感激,感激在我的生命中,有这么多疼爱我的人。

感谢所有的过往,所有苦难的岁月。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我能够坐下来,不流一滴眼泪里写下对姥姥的思念。 

感谢姥姥给我的爱。

感谢生命中曾经发生,已经发生,正在发生的一切。

感谢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

我是个幸福的孩子。虽然我已经不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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