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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散文】陶冶《远去的姥姥家》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散文】陶冶《在逝去的繁华里》

 文/陶冶

【作者简介】陶冶,为生存不懈的努力奔波,其实最想做的是用文字将人生的感悟堆砌,2013年开始学习写作,作品曾在《中国魂》《中国文学》《作家在线》等刊物与网络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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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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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曲弯弯的蒲河不知在姥姥家村前流淌了多少年,蒲河之水养育了小村,养育了母亲,养育了姥姥家的血脉,这血脉连接着世代亲情。那里曾经有母亲的童年与青春,还有母亲的坟茔……

岗上两棵苍老的古松就像站在村口张望的姥姥、姥爷,苍茫中期盼着女儿与外男外女回来探望。于是,古松便成为我儿时记忆里的姥姥家坐标,

是啊,儿时每次去姥姥家,下了公路拐入土路第一眼就会遥望到岗上的两棵古松,长途跋涉的腻歪与疲倦便云飞烟散,兴奋得整个人都要漂浮起来。其实还要走两华里的土路嘿!

望着古松爬上岗去,便见到姥姥家的小村,皆是黄土的院墙,黄土的房子,黄土的田垄,还有被牛车压出的黄土车辙,因而就有了黄土岗的村名。

姥姥家的老屋是三间朝阳的正房,破旧的痕迹里无不镌刻着姥姥那一代的辛劳。是木轴的板门,开关时总是似乎痛苦般地吱呀呀的叫几声。窗棂上糊的高丽纸有些发黄变脆,仍在坚守着岗位为姥姥家遮风挡雨。土坯砌的灶台上好大一口锅,足有十印,灶口早被日子的烟火燎黑,风匣随着舅母手臂的推拉发出呼嗒、呼嗒、有节奏的声响,锅盖上面升腾的热气弥漫着贴饼子的煳香,棚顶的檩条上皆是烟熏火燎的陈年债痕。老屋真的很老了,就像风烛残年的姥姥、姥爷一样苍老。可老屋却有着一种气息,一种暖暖的、生生不灭的气息,永远凝聚着亲情的眼眸。那气息就像荡漾的春风,从儿时就唤醒了我凝注的欲望。

那是怎生艰难的岁月,无处不在的饥饿夜夜绞着空肠,老屋里仍荡着春的暖流,舅母悄悄塞进我被窝的煮鸡蛋好热,一直热到今天。可怜的姥姥没有迈过饥荒的门槛,再也无力睁开干涩期盼的眼睛,紫色的棺材便是姥姥最后财富,留下的是母亲和亲人们凄声嚎哭与老屋的默声哀悼。

后来,姥爷也走了。舅舅延续着姥姥家的香火,历经着春夏秋冬的轮回,老屋依旧,仍是姥姥家的门楣。

尽管日子很难走出艰辛,花喜鹊却跃上了老屋的屋檐,表哥的婚礼让沉闷的老屋绽开了笑脸,门窗上的喜字平添了生机。亲朋欢聚,喜气盈门。我们带去了母亲对侄子的祝福和老屋的念想,也尝到了母亲念叨了很久的“吃六碗”的滋味。帅气的表哥寸步不离新娘左右,像是怕被我们抢走似的。老屋里多年未曾有的爆棚欢笑早淹没了洞房的悄声夜语。小村夜阑人静,老屋仍无倦意,亲情照得灯火通明。

在我远走他乡的经年里,姥姥家始终锁在梦里,老屋里那些暖暖的记忆总会撩拨起我的思念,撩拨起我的乡愁。

光阴荏苒,十几年弹指而过,当我捧着母亲的骨灰,再拐进那两华里长的土路,岗上已不见了两棵张望的古松,只有秃秃的岗上凄清的风。依从母亲的遗愿让她安歇在姥姥的身边,将母亲送回了故里,也算是落叶归根。母亲是蒲河的女儿,就让她静静地聆听蒲河的流淌,与蒲河倾诉生命里诸多的遗憾。

老屋已换了新貌,只有挂在墙上的镰刀依旧弯弯,久别的舅舅、舅母已是满面沧桑。饭桌上,舅舅杯酒入肠,拍着脑门唤着我的乳名,泪水从他浑浊的眼中涌出,沿着岁月犁出的深深沟壑流向腮边。什么叫老泪纵横?怎能不触痛我的感伤?我的泪与舅舅的泪在久违的情感里碰撞,默默地叙述着岁月的悲凉。

此后每年的清明都来为母亲祭扫。清明的前几日,舅舅就开始向村口张望,直待我们在坟上培几锹新土,分化些纸钱。舅舅说这是念想,我说这是寄托,舅舅夸我们是好孩子,而我们心里总是哀思着未能回报的纠结。陪舅舅小酌的画面年复一年的叠加,舅舅总是谈笑中挥洒着泪水,一遍遍地唤着我的乳名,越来越感慨……

蒲河的水涨涨落落,河边的青草绿了又黄。舅舅、舅母老了,他们舍弃了老屋,寻着血脉,都去了河岸陪伴母亲。

是自然的造化,让蒲河在姥姥家村前转了个漂亮的弯后又潇洒地流向远方,母亲的坟茔就在蒲河的臂弯里,与姥姥、姥爷,舅舅、舅母一同安享着长眠的时光。脚下是悠悠流淌的河水,对岸是蒲河发威时冲刷出的高高土堐,身后是棵棵高大的白杨,还有岁岁枯荣的蒿草。清幽里我不敢抬眼张望,怕望见树大分枝的凌乱,骨子里的柔软怎舍得亲情的渊源,永远怀想老屋逝去的光阴。

也许是僵化的思维已跟不上城市化建设的速度,怎会想到从前距城区三十华里的姥姥家也会追逐城市迅速膨胀的步伐,钢筋混凝土的侵略扩张,冰冷地阻隔着春天,退缩的土地呻吟着被挤兑的伤感。

蒲河也一改亘古的模样,两岸已不再是春种秋藏的粮田。城市园林景观的打造,已让蒲河夹岸风景绿水充盈,风情万种。古老的蒲河犹如涅槃重生,岸边的墓穴均已迁走,漂浮的灵魂幽冥中低吟着后人纳凉的夙愿,企盼蒲河的灵秀造福这方水土养育的这方人。

当一个无视黄土岗村界碑的楼盘横在我的面前,一种失落,一种亲情无处安放的失落让我惶惶然,我无法为表哥、表弟迁入新居而高兴。崭新的楼盘在为亲情钉上冷酷的隔板,呆板的喑凉取代了老屋的春天。

我纠结于情感与道理互不示弱的搏杀里,忽地想起著名作家蒋子龙的一段话,“世间能说出的道理都是有局限的,狭隘的。惟有讲不出的道理,才是最庞大最广阔的。没有道理就是最大的道理。”

我认可小村黄土的院墙,黄土的老屋,黄土的田垄,黄土的车辙均成为记忆。难道还要认可亲情也要化为记忆吗?从儿时就凝望的姥姥家就这样在我痛楚寥落中消失了吗?哪里去寻觅那荡漾着春风的气息?春天还会回来吗?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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