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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树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司葆华

这个春天气温有些像小孩子的脸,变化大的不得了。刚刚高上那么几度,接着又后悔了似的一下子降下来。热热冷冷,乍暖还寒地不断反复,拉大锯一般地来回折腾。

毕竟,冬天就像一个过气了的歌星,不管在台上如何声嘶力竭,气数将尽已是确定无疑。春天才是大家追捧的新宠,她活力四射,踏歌而来:这会儿风虽说还利嗖有劲,但不再刮脸;水依旧冰凉,可也不再刺骨;原来那满眼单调的青灰,已微微透出一种温润和明媚。春天的演出大幕已徐徐拉开。让台下尖叫不断的主角就是大地上那些树。

就说那些柳树吧。在我们这儿它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报春使者了。还是刚迈进春天的门槛不久,柳树就在一片萧疏之中,呈现出水墨写意般的淡绿。如一抹薄烟,如一个飘忽依稀的梦境。这以后反复无常的天气变化里,它都无畏地、固执地慢慢绿着,向大地宣告冬天的统治就要结束。眼下柳树从那叫人几乎忽略的浅淡,发育成一团一团水汪汪的青翠。女孩一般,告别青涩懵懂,出落得风情万种。枝条披拂似秀发飘动,仿佛就能看得见她那生动妩媚的眉眼儿了。

不少树像后台的演员似的,该自己登场了,还畏畏葸葸,进退伸缩,老拿不定注意。杨树就是。尽管它们中间有的已是一身青葱了,可大多数都仿佛刚刚从一个冗长的梦里醒来,伸着懒腰,哈欠连天,定神四顾,眼见得比老友柳树已是落后许多了,便不敢怠慢了,一夜之间就长出土蝉一样暗红发亮的蓓蕾,紧接着又忙不迭地吐出一穗穗茸茸的毛虫儿,如好看的紫色流苏。算是在春天的点名簿上早早地打了个对号。

可要是再细细地瞧瞧啊,才发现其实它们的枝枝杈杈上,已开始绽出细细的新芽,如月朗之夜的星星,只不过颜色是那淡淡的浅红的和嫩嫩的鹅黄,好似涂了一层油乳和蜡质,明晃晃的,有些撩眼,又好比无邪而明媚的笑。都清一色那种吹弹得破的粉嫩,像婴儿晶亮的眸子和鲜艳的嘴唇,瞧着就叫人心疼呢。

榆树的枝头上好像不久前才拱出细密的小疙瘩儿,好似一个个饱胀的乳头,在谁都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那些嫩芽儿,一嘟嘟地从里面生出来,嫩得哈口气就能给化掉。那就是榆钱儿。你看长得那个旺劲儿,就像阵阵喷涌而出的奶汁。叫榆钱儿,真是个再生动不过的名字了,一串串,一嘟嘟的,这个词儿形象啊,简直妙绝。榆钱儿花期短,老得快,不用多久,这榆树就大款一样,骄矜地晃动一树金黄,炫耀着自己的财大气粗。

桃树呀李树呀都是性格外露的一群。在这个春情萌动的日子里,这些美艳的尤物如何还能耐得住那份寂寞,蕴蓄了一个冬天的生命激情,就在这么几天里烟花一般绽开。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惊世之美,傲然地完成着一个华丽绚烂的精彩开场,那么性情,张扬,恣肆,放纵。

在这个到处灰头土脸的背景里,桃花灼灼的娇红,梨花皎皎的粉白,都是一种那么奢侈的颜色。奢侈得叫人觉得,这开场锣鼓才刚敲响,春天就奉献了节目里的压轴。

鸟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它们对这个寒冷冬天的记忆真有点儿刻骨铭心了。眼前的一切对这些小生灵真是说不出的陌生啊。它们集体兴奋起来,吱吱喳喳地发着好奇的议论,又好半天地议论不出个什么结果,结果大家干脆风一样“唿”地四散开去。在即要到来的万紫千红里,哪里不是它们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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