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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上下课时的手摇铃铛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司葆华


当初我们村小真是简陋到家了。一间土墙教室,一面木头黑板,一块巴掌大的活动场地,再就是一把发号施令的手摇铃铛。


我们的所谓作息时间表其实应该是废纸一张,虽然白纸黑字地标明上课下课的钟点,可具体执行起来就只是凭着代课老师对于时间的感觉和估摸。一堂课上得短还是上得长,完全由着他一人的兴之所至。

对上下课时间单单依靠感觉和估摸,不是他工作马虎粗疏不负责任,而是他常常忘了看讲桌上的座钟。在上课时间上跟者感觉走的结果就是,有时一堂课我们感觉无比漫长,长到地老天荒;有时一堂课无比短暂,短到白驹过隙。

他手里的那只铃铛掌控着我们的作息。一堂课再马拉松一样冗长,我们都要耐性很好地等着代课老师在讲桌上拿起铃铛摇晃。不敲下课铃声的课堂就是拖得再长都不能划上句号。只要代课老师不摇铃铛我们就得挺胸抬头地硬撑死熬。

在他看来,摇晃铃铛有着很强的仪式感,体现出一种秩序和威严。悠悠的铃声飘落,我们才跟着一步一拐的代课老师鱼贯而出。


代课老师一条腿不好使,走起路来就像他朗读古诗一样平平仄仄。每当打铃预备和上课铃,他总是高低起伏地走着,手里铃铛顿挫抑扬地摇着,土墙教室前那片狭小的空间里人满为患,不上课的时候总是吵得不能再吵,闹得不能再闹。

不少时候喧闹声能把铃声给淹没,代课老师依然耐性十足地在孩子群里手摇铃铛来回穿梭。作为这所初小唯一的老师,他既是老师又是校长,还兼干着杂务,一身几任的,一年到头被那些拖着鼻涕的小娃娃缠着,他的性子被磨得温软而和顺。

他腿脚灵便不够,手臂力度来凑,动作幅度很大地挥舞着手臂,表演似的摇着铃铛。有时他在摇铃的同时嘴里还吹着哨子,在尖利的哨音和激越的铃声里,我们像一群小鸡一样被他赶进教室。

后来我到邻近的一座村子里完小上学。这所学校虽然同样不起眼地坐落在村庄一角,但给我的感觉要正儿八经地多。最起码,学校的铃铛不再是那种拨浪鼓一般摇晃的,而是高高的悬挂在一棵大椿树上。

大椿树枝繁叶茂,荫蔽半个校园,长长的线绳一下一下扯动,铃声清脆,悠长,响彻村子的上空。学校给老师做饭的校工同时还负责打铃,校工是个满脸折子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像掌握蒸馍火候一样,对上下课时间掌握得分秒不差,准确无误。

老人的铃声像校长发话一样具有权威,他对自己做饭之外的这个差事分外看重,手扯铃绳时那种一本正经,比得上开大会时讲话的校长,因此他打铃时节奏间隔如尺子标出一样精准。

比以前那所初小多得多的孩子被铃声规范约束。比如我们有时上学路上一时贪玩忘了时间,那上课预备铃穿过河洼林地传到耳畔,简直如雷贯耳,马上狗撵一样向学校疯跑,踩着上课铃心跳扑腾来到教室,在老师威严的目光里溜到自己座位总算有惊无险。铃声像根长长的绳子,不管在外面玩得多疯都能把我们乖乖地牵回来。

现在学校的铃铛早已鸟枪换炮了。那设定好的电铃声里,有甜甜的问候语,温馨的提醒,还有悠扬的音乐,这些复制出来的声音听久了总感觉太过程式化,僵硬干巴甚至虚假,总感觉比起手动的铃声少了些灵性和味道。

早就湮没在岁月深处的手动铃声,现在还不时在耳边悠悠响起,带起一串泛黄了的温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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