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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一生孤苦的王大嫂,有了个令人心酸的“温暖结局”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张晓辉.

图:来自网络

记忆里,王大嫂从不曾年轻,当我知道有她存在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又瘦又弱的老太太了。

她家住在村子中间,两间草房又低又矮,树枝做成的篱笆墙围成了个小小的院子,门口有个粪坑,有时候能看见王大嫂的傻儿子,割了青草往粪坑里扔了去积肥。

王大嫂家只有两口人,她的傻儿子只会干一些简单的农活,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那时候正在解散生产队,分成互助组,王大嫂一家是实实在在的弱势群体,没人愿意和他家互助。我们家当时七口人,可是老的老小的小,真正参与劳动的只有我爸和我妈。

我们在分组时都是不太受欢迎的,大家都喜欢强强联合,愿意和有壮劳力的家庭去互助,后来,我家和我爸的一位好朋友家结成了互助组。王大嫂平时和我奶奶特别说的来,那一阵子常常见她到我家和奶奶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流泪,嘴角歪向一边快速的颤动。

她走后,奶奶唉声叹气,说王大嫂的命真是太苦了,早早没了男人,熬寡受累养大的儿子是个傻子,不会说话,干啥啥不行,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了。

后来我爸就说干脆我们几家凑一个组算了,大家都没有棒劳力,干不快就干慢一点,我们村都是旱涝保收的水浇地,好歹种种,有吃有喝不成问题。

就这样,我们三家成了一个互助组,为这件事,王大嫂感激的话说了很多,她比我奶奶年纪还大,可是论辈分要称呼我爸叔叔,她总是很正式的叫我爸小叔叔。

王大嫂养了几只鸡,这几只鸡很不听话,总是飞到自家的房坡上去,两只爪子起劲的挠房顶上的草,草房就怕这个,经不起几只鸡挠来挠去的,下雨就会漏雨。

王大嫂只好守在院子里,拿一根长竹竿不停的轰赶房顶上的鸡子,却舍不得打。她要这几只鸡子下蛋卖钱呢。

虽然几只鸡子搞得她家的房子常常漏雨,下大雨的时候屋里的水盆水桶都用来接雨水,床上还要用塑料布盖着才行,但是王大嫂对几只鸡很是优待,没事就到庄稼地里给鸡们找东西吃,大豆地里的豆虫,秋天的蛐蛐,别人漏下的几个麦穗,都被王大嫂收拾回家喂鸡。

那天,王大嫂端着一个小盆子颤巍巍的到我们家,盆子用一块布小心盖着,她大声的喊我和妹妹,让我们吃煎饼,原来,王大嫂做了鸡蛋煎饼,专门送来给我们吃的。

奶奶看我们吃的很香,就不停的给我们递眼色,可是吃到兴头儿上的我们,哪里会看懂奶奶的意思。等王大嫂走后,我和妹妹被狠狠训了一顿。原来,王大嫂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一个鸡蛋,总是攒着,攒够几斤就托人带到街上卖了换点零花钱。

我很后悔吃了那么多煎饼,王大嫂说看我喜欢吃,下次还给我们做,还说如果不是和我们分在一个组,她和她的傻儿子就会被饿死,实在没啥东西表示感谢的。就做点煎饼吧。我想想心里很不舒服,想到王大嫂端着煎饼进门,走路颤颤巍巍,让她坐下,奶奶得专门给她找一个高一点的凳子,要不然她坐下站起来都很费劲。

我飞快的跑到王大嫂家,告诉她,我再也不想吃鸡蛋煎饼了,吃了会拉肚子,王大嫂很不安,又跟着到我们家,她说煎饼她做的很熟了,怎么会吃了拉肚子呢。

我到镇上上学,每次上学放学都会路过王大嫂家门口,我上学走的时候,王大嫂总会喊着我,提醒我别忘了带什么东西,又一次还告诉我说,听别人说天气预报会下雨,连续下好几天,让我一定带上雨鞋,奶奶听了她的话,回家拿了雨鞋,非要让我带上。

我看着晴天好日头的,说什么也不带,王大嫂和奶奶看我背着书包离开,在后边还唠叨,什么热捎衣裳饱捎干粮啊,我走出很远,还能听见她们在说我不听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果然,周一还是晴天,周二开始天阴下雨,一直下到周六,校园里都是稀泥巴,我穿着布鞋很快就成了泥巴鞋,没办法,只好忍着,后悔没有听了王大嫂和奶奶的建议。

互助组没有坚持两年,又开始包产到户了。这下王大嫂着急了,按人口分田地,他们娘俩可以分到将近六亩地,可是他家既没有耕牛,更没有拖拉机架子车,农具只有锄头铁锨吧,王大嫂不止一次的到我们家向奶奶哭诉,她说,往前走,她的路是黑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想到她家又黑又小的房子,低矮的厨房,聊胜于无的篱笆墙。我很认同奶奶的话-------王大嫂的命真是太苦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呢?

后来听说她家的分的田地,被家里壮劳力多的人家给种去了,每个季节给她们点粮食,虽然不富裕,但是吃饱是足够的,这样也挺好的。

有一次周末回家,忽然发现王大嫂没有在她家院子门口坐。家里落了锁,静悄悄的。

回家赶紧问奶奶,奶奶说,这次你王大嫂可有福气了,乡里有了敬老院,他们娘俩都去敬老院住了,听说俩人一间屋子,还有电扇电视机,吃饭有专业的厨师给做,这可是有福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镇子的西头新建了一处院子,红色两层楼房,从大门望过去,能看见院子里养的花花草草,环境很是幽静。怪不得时常看见有老年人在门口坐着晒太阳呢。

虽然经常见着王大嫂的时候总是替她哀叹命运不公,但是她离开了村子,离开了人们的视野,大家渐渐的不再提她了,偶尔有人上街赶集会专门去看看她,据说在敬老院挺好的,比在家还胖了些,穿的也干干净净。

几年过去了,忽然又听到王大嫂的消息,说她的傻儿子越来越傻,从敬老院走丢了。

敬老院的车拉着王大嫂回村上,委托乡亲们帮助找一找,只记得她的傻儿子叫江,大家称呼王大嫂就是江她妈,这才去敬老院过了几年好日子,这个傻儿子怎么走丢了呢,傻儿子也是娘的心头肉啊,王大嫂哭的眼都肿了。

大家分头找了几天,没什么结果,后来就没人找了,都说他话也不会说,饿了也不知道要饭吃,说不定饿死哪里了。

没了儿子的王大嫂,一个人又在养老院住了下来。偶尔有本家亲友镇上赶集,会去养老院看看她。八十多岁了,头脑还很清楚,生活可以自理,也算是不错了。

有个周末回家,奶奶说起了王大嫂,说她走了,走的很风光。

奶奶所说的风光,指的是王大嫂的后事办的排场,敬老院来了不少人,也请了响器班,哀乐响了两天,棺材用的据说也是好的,还罩着七彩绣凤的棺罩,有儿有女的,后事办的也不过如此了。

人生最后一场事,无疾而终,又办的风风光光。一生孤苦的王大嫂,结局也算是温暖的,但我听来,也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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