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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父亲干农活的趣事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缘来如此

图:来自网络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土地改革,由大集体改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有份在乡镇农机站开汽车兼修理的工作,休息时,也常会给母亲田里的活搭把手,但关于父亲干农活的趣事,现在回忆起常常让我们忍俊不止。

父母感情深厚,相亲相爱,对我们姊妹几个也更是疼爱有加,我家的小院子里也常常洋溢着欢快的笑声,父亲也总是顺着母亲的心意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温馨的家庭环境,是我们姊妹难能可贵的青春礼物,邻里们也一直交赞我们家是一个和谐的幸福之家。

但一干起农活来,父亲总会给母亲添上无数的堵,吵架的时候也是难免的。现在我们偶尔聊起这段我们初中时代的记忆,最喜欢笑着聊起的是父亲种地的趣事。

母亲平常很温和,但一干起农活,性子就急躁起来,好胜心特别强,村里人都知道母亲干起活来不要命。父亲摆弄汽车顺手顺脚,能施展自己的本领,但对农活一窍不通,他又是个慢性子,人也有点懒,总认为种庄稼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差不多就行。

所以如果不赶上农忙,倒也岁月静好,他俩相安无事。但那时候在农村,在母亲眼里,总好像有干不完的农活,所以一干起活来,便总会开启和父亲吵架的一幕幕故事。

邻里家有些农活,一家人都齐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我们姊妹三个都上学不能给帮忙,母亲只有一个人干,她也不甘落后,经常自己早上早早下地,中午喝点开水就着干粮,嫌回家一趟耽误事,晚上也是很晚才收工回家。母亲干活细致,把几亩地的庄稼打理的长势比村里其他农户都要好,播种、收获几乎全靠她一个人,庄稼的成色却总是最棒的! 

母亲她再能干,也没有七手八脚,所以父亲休息在家的时候,母亲就希望父亲能给搭把手,尽量把庄稼打理的更好。偏偏父亲对庄稼活一窍不通,从小没干过不说,干起活来还惜力,他总是不理解种庄稼母亲为什么像绣花那样认真仔细。

帮忙锄草时,父亲不是铲掉几颗麦苗,就是刨掉几颗豆子,母亲看见难免心疼的叮嘱:“你小心点,多可惜!”“知道了!”父亲仍然漫不经心的除草。说完不一会,父亲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又是一锄头锄歪了。母亲禁不住咋呼“你就不能小心点?长眼睛不看着点!”

“几颗苗苗值得你大呼小叫!”父亲嘟囔道。她哪里懂得母亲的辛劳,那些小苗苗就像母亲的孩子,从播种的那一刻,它们每长高一点点,她都会关注到,给砍了自然会心疼的不得了。第三次再这样,母亲便会忍无可忍,直接一把把父亲的锄头抢过来,一扔老远,“别干了,不够气人的!”

旁边锄地的邻居也跟着添油加醋:“二哥,嫂子让你别干了,你还不回家歇歇去!”看邻居都跟着看起哄,父亲觉得脸上挂不住,拔脚径直回家去!母亲更来气,谁再给说话也不理,闷头一股脑的锄地,上起劲来,五亩地责任田不锄完不回家。

中午了,母亲还在田里,父亲干瘪着肚子等母亲回家做饭,一等二等不回来,又不好意思再回田地里喊母亲。两个人从来就互不服软,一生气,父亲转身就骑上自行车回工作的宿舍去,剩下生气的母亲独自垂泪他也不管。但父亲走后两天只要一回来,他们很快重归于好,和好如初。但只要再一干活,吵架的情形还会继续上演。

插秧,夏天插秧之前,要先将一席子一席子的秧苗拔起来,捆成一把一把的,再运到大田地里,一棵棵栽下去。农村称“薅秧”和“插秧”。

薅秧苗时,一米左右宽的秧苗席稍微高出两边一些,两边是稍低一点的小沟。薅秧人一般会搬一只方凳,坐在秧苗席的中间,将薅在手里的秧苗,用力在水里濯濯,就把粘在根上的泥巴洗的差不多,然后从放在身旁的一把稻草中,抽出一根来,用来捆绑秧苗,薅好的秧苗一把把差不多会有一掐粗。

父亲薅秧时,薅一小把,连顿也不顿一下,泥巴厚厚的粘在秧苗上。有时即使带的泥巴不多,他捆的秧苗也是一拿就散开了。不仅帮不了母亲的忙,还不够添乱的。

秧苗地里有很多的蚂蟥,偶尔有一只吸在爸爸腿上,他会惊呼“蚂蟥!蚂蟥!”不顾一切的在泥水中乱跑起来,泥巴溅得到处都是。最后还得母亲把蚂蟥从他腿上给拍下来,扔的远远地。以至于临地边堂哥经常突然吓唬父亲“二叔,蚂蟥吸你腿上了!”害怕的父亲会脸色大变,信以为真,“腾”的站起来满腿找蚂蟥,大家都哈哈大笑时,父亲才发觉上了当。

看父亲薅秧苗不行,母亲就让他往大地里运送秧苗。父亲驾驶起汽车比谁都威武,但就是驾驭不了一个小小平板车。平板车上稍微装的秧苗多一些,那父亲拉平板车的一路上定会掉下来无数把秧苗,因为平板车在他手里东歪西扭,就没走过直路,没办法母亲就给他少装点秧苗。

秧苗好不容易运到大地里,会干活的人会,会一行行大约一米远间隔摆成一溜,这样插的时候,方便拿取。父亲摆的秧苗东一堆西一堆,根本就不成竖不成行,母亲还得再捋一遍才能开始插秧。

插秧的时候,一般会用尺子量好大约一米二宽的距离,用苇子杆做几个标尺,然后在地两头用尼龙线在两边标起来,在这个间距里插五行或六行,母亲插一个来回,父亲还插不了一半,这一半还会有几行之间空了很大距离,另几行却又挤到了一起。

无奈的母,亲看他确实不是插秧的料,就只好让他给摆摆秧子,把两头的标线给挪好,自己好能干得快一点,但就是有标杆量着的情况下,经常母亲插到最后一个间距时,两边居然能差上半米或以上的距离。我觉得,当时能干的母亲看父亲那干活劲头,如果不生气,那恐怕不仅仅是宰相的肚子。

一干起活来,父亲总盼望赶紧回家做饭去,硬是想从母亲手里抢做饭的差事,上午才10点多钟,父亲便开始唠叨:“中午饭谁做?要不我回家做饭去?”母亲当然明白他问的意思。

母亲哭笑不得:“好好好,只要你别给我做熟就行了!”,其实,母亲害怕吃父亲做的饭,真的经常是半生不熟或少盐无酱的,但没办法,不到点他抽身起来就走,冠冕堂皇的说:“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说不定等母亲回到家,锅里就是一堆烂面条而已。

父亲栽种不行,秋收的时候,更让母亲来气。

秋天黄灿灿的稻穗弯下了腰,转眼,稻子便开始收割了。现在联合收割机一进地,一边出哗哗的稻谷,一边碎好的稻杆,几亩地一会的功夫就收割完毕。但那时收割的程序相当繁琐,要割、运、碾、扬等过程。

先要用镰刀一株株割下来,捆绑成一个个的稻个子,大约有成人的腰粗,然后一层层摆放在平板车上,拉到专门打晒稻谷场里去,再的解开一个个的捆扎好的稻个子,平整的铺在地面上,之后用耕地的农机头后面拴上一个大石磙,碾上无数遍,中间还要用叉子翻个几遍,再继续碾,直到每颗稻穗上光秃秃的才可以。

接着用叉子细细晃掉稻粒,把已经破碎的稻杆子挑起,堆放到旁边垛成小垛,以后晒了喂养山羊,或者到磨坊碾成粉末喂猪。最后把碾下来稻谷堆成堆,里面难免裹了太多的稻瓤子,还要趁着有风的时候,用木锨一锨锨的扬起,成熟的稻粒落下,稻秕子和其他的细末用扫帚轻轻的拂到一边,收获的谷粒晒干后,装进口袋,运回家里,才算基本结束这一流程。

这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对父亲来说,一项项走完简直堪称磨难。割的时候,母亲会躬下身子,伸直左胳膊用大手一把攥上一溜几十株稻子,同时右手执镰刀,“嗤”的一声,稻子就势抱在怀里,用左腿一挡,顺势放在地上。怎么示范给父亲看,他就是不会,直着腰一根一根的用镰刀割,那架势看上去能笑死你,母亲可是笑不出来,肚子气得咕咕的,嫌耽误时间不再给他示范,自己低头只顾往前割。

捆扎稻子时,经父亲手捆扎的稻个子,搬的时候十有八九会散开,母亲说:“你就不能使点劲捆结实点?!”父亲则笑笑说:“拉到场里的时候,自己就散开了,不是给你省点力气吗?”母亲气呼呼的用眼睛白楞父亲,嫌父亲活干的不好还油嘴滑舌。若干年后,有了联合收割机,母亲随口一说却成了现实——稻谷直接在地里就收好入仓。

装车的时候,如果稻地干一点,平板车便可以拉到地里去,直接装大半车,然后拉到地头上装剩下的,在地里装太多,会很难出地。如果稻地黏糊糊的进不了平板车,割下来捆扎好的稻子,只能靠肩扛手抱,倒腾到地头上再装车。

记得那时十几岁的我,帮忙时也能一下子扛三四个稻个子,可父亲只能弄两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携着走,即使用肩膀扛,他也只能摞到肩膀上两个,三个稻个子他硬是弄不到肩上去。村里人都说他耍滑头,实际现在知道他真是干力气活不得法子。

母亲说他:“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是不是只识“2”这一个数?”其实父亲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在能干的母亲面前,他怎么干母亲都不满意。

他扛稻子的速度慢,母亲就让他装车子,多半经他装的车,因为码得太乱,走到半路经常会歪掉,还得重装,父亲一干活就好像整天帮倒忙,气的母亲真恨不得把他踢到一边去。

拉到场里铺开时,他会一个稻个子就近直接解开往地上一扔,远一点都不走过去,弄得他脚跟前铺的厚厚的,远的地方都得母亲搬过去,整体怕铺不匀影响碾压,母亲还得再整理一遍,把父亲铺的一些,从地上再抱起来重新铺一遍,又浪费了一番工序。

收稻的程序里,父亲唯独能说得过去的,便是开上拖拉机车头碾压这一道工序。父亲为此也洋洋自得说母亲,“你再能,没有我开车碾压,你这稻粒也收不进家里。”当时母亲看父亲洋洋得意的劲头,想揭他的短,又怕说不好父亲撂挑子不干,只撇撇嘴没敢多言语。

母亲打小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你想也不敢想,最早是家里没有农用机械,后来有了各式各样的农机后,父亲不在家,母亲还真是两轮、三轮甚至是四轮都当过车把式。除了没有开过汽车,这点比不上父亲,其他所有的农机没有她不敢开的。

只不过有一次开四轮的时候,村东头的桥很窄,过桥时她为了躲避一个小孩子,突然猛打方向盘把车拐进了河里,好在车顺坡仅滑落在河岸边不是太深的地方,把一个个乡亲邻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大家慌手慌脚帮忙给推的推,拽的拽,费了好大劲才把车才弄上来。

大家都说她以后可不能再乱摸农机了,母亲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一丝不慌的说“拐弯拐猛了,没事,没事!”照旧上车一脚踩了油门,照旧把车开回了家。邻里们很惊讶:“她咋那么大胆,咋就没托生成个男的?!”多年来母亲也没改变过她大胆的脾性,现在七十多岁的她骑起电动自行车,去县城仍风风火火一道烟似的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收稻子父亲最害怕扬场,因为他总掌握不了要领,要么撒的到处都是,要么就是稗谷和秕子根本就扬不出去。以前扬场都靠有风的时候,趁着风速赶紧把一场的稻子扬出来。母亲越是着急,父亲干活越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记得有一次,父亲扬场母亲打落,父亲一会扬到东,一会扬到西,母亲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没见过你这样干活的!”正说着,父亲木掀一歪,劈头盖脸的将稻子全撒在了母亲的头上,父亲扔下木掀边跑边叫:“媳妇,真不是故意的!”

母亲可不管那么多,气得抬起大扫帚追着就想捂父亲,眼看一场战争又要发起,恰巧爷爷刚好在旁边场里,赶紧拿起地上的木掀,“别叨叨啦,我帮你们扬会”。说话间父亲溜的那个快,一眨眼不见了踪影,等父亲转圈回来,爷爷和母亲已将一场的稻子扬好装起。我们也不知道父亲真的是在脱滑还是就是这脾气,反正干不了就跑,是父亲一贯的技俩,母亲也是拿他没办法。

冬天下雪前,要给小麦施底肥。有时候用䦆头刨一个个坑,或者把圆头锥子踩下去,前后左右摇晃一下,坑就转好了,把篮子里化肥抓一把放进坑里,再用脚轻轻踢土给盖上就完成了。

父亲刨起坑来,左一个、右一个,一点也不注意间距,坑的大小不均匀质量更不过关,母亲让他放化肥,他腰不往下弯,化肥常常撒的到处都是,盖土也常常不严,有的化肥还漏在外面。母亲气急了就撵父亲一边去,父亲嘿嘿一笑,正如他意,等母亲反过神来,父亲早溜得远远的。

就这样,一年四季,父亲帮忙干活,是我们姊妹最担心的事,就怕他俩一干活就吵架。父亲虽然真的种地不咋地,但他不仅会驾驶的技术,闲下来总喜欢写字、画画和创作。他在部队时就经常发表豆腐块大的文章,如今各类媒体和平台也发表作品无数。他画的一幅幅虾趣图和其他作品在我眼里也是难得的珍品。人各有长处,也许父亲真的不适合种地。

再后来父亲经常驾车出长途到南方,帮忙种地的机会很少,父母吵架的次数自然降到最低,不因为农忙,他们还真没怎么争吵过,父亲种地的故事便慢慢淡出我们的记忆。

如今,再次回忆起父亲干农活时的点点滴滴,他诙谐滑稽的样子还仍然历历在目,只是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父母不老的种地趣事永存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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