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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

 魔弹文化 2020-07-15

让思维成为一种且行且远的力量

思念

到南方闯荡,已二十多年了,其间很少回家。偶尔回去,也是来去匆匆。

人们常说:美不美,家乡水。我的家乡就在长江边上,与江西省隔江相望,是人们所说的鱼米之乡。

村庄的四周除了田野,东西南三方还坐落几个湖泊,几个池塘。村北一条十来米宽的河流从村旁穿越田野,流向2公里外的一条百米来宽的河港,此河人称百米港,最终通达长江。

百米港上游5公里处有个面积约16平方公里的大湖,唤称武山湖,已是国家级湿地公园。湖中有岛,湖岸连青山,风光旖旎,景色优美如画,有文人写了这样的赞诗:

轻踏绿地麦叶香,

武山湖里渔舟忙。

芦荻草色因风起,

四处青烟逐波浪。

家乡每年端午时节,村上的年轻壮汉就会划上村上一条长船,从村旁小河划到那百米港,与其他村民进行划船比赛。

船也就是村里平时用来运输农作物的普通长船,也没作什么装饰,唯有船头站着一个村里水性极好的小孩,手握一面彩旗,船中架起一面大鼓,通常由德高望重的长辈擂鼓助威。

那几天,河港两岸人山人海,河面百舸争流,战鼓震天响,甚是热闹。

村南那个大池塘,夏天野生菱角很多,故村人称其菱角塘,其实野生莲藕,篙笋,鸡头刺等野生水作物也是繁多。我孩提的时候,还是集体生产时代,农村生活清贫,村旁的几个池塘,湖泊就是村民的另一个菜园。像鸡头刺茎,藕尖,野菱角藤常是村里人饭桌上的菜肴。

虽然家乡水域宽广,鱼类众多,但鱼虾不会经常出现在饭桌上。因为集体时代,集体劳动,大人总是很忙,不能私下捕鱼弄虾。不过到了暑假的时候,有大孩子的农户的餐桌上就能经常添上一碗鱼虾(那时读书可没什么礼拜天的)

现在农村实行单干,干活自主,只要愿意,拿上鱼竿,在屋外墙角或菜园潮湿的泥土中挖上一些红蚯蚓,早上出门,随便找个无主的野池塘,或小河沟,用不了多久,准能钓上不少活蹦乱跳的鲫鱼,鲤鱼,黄骨鱼之类的野生鱼。如果图简单,也可用一种能缠鱼的网,铺放在河沟或野池塘,等上一段时间,也能捕获不少鲜鱼。

小时候,孩子们都向往暑假寒假。夏天的暑假,孩子们几乎天天跑在野外,要么头戴一顶荷叶做的帽子,在河沟,在湖里,在池塘,背着个蛇皮袋,摘莲蓬,采菱角,扳篙笋,挑鸡头刺,或叉鱼捞虾。要么就头缠柳枝条帽,不是爬东家菜园的毛桃树,就是拿个长长的竹篙捅西家的桑树,摘那鲜红,那紫黑的桑椹。

暑假孩子的嘴巴,很少时候不是黑不溜秋的。大人们忙,也懒得管。我鼻梁上的那道淡淡伤痕,就是在池塘跳水留下的纪念,当时得意洋洋的跟伙伴们表演跳水,哪知水底淹埋了一个大石头,让我柔嫩的鼻梁碰上,弄着个皮外伤。

有时候,跟伙伴们在野外玩耍,太阳下山了,还不知回家,母亲就会到村头的大坝上,用双手拢成喇叭状,朝那湖中的荷叶林用力呼喊:桥伢嘞,回家吃饭,桥伢嘞,回家吃饭,直到看到我跟伙伴爬上了湖岸,她才放下双手。妈妈那倾情尽力的呼唤,是那么绵长,现在还时常在我耳边回响。

夏夜,如果天空挂了明亮的月亮,又不一样。

孩子们大都跑到村旁那几个堆放了很多稻草垛的打谷场,分成两派,各自手持自制的木手枪,红缨枪来一场“冲啊,投降啊”的打仗。玩累了的时候,有时会跑到村旁的小河,偷偷划上村里的船,到邻村的瓜地偷摘香瓜。

集体时代的瓜地也是有人看守的,不过瓜地太大,往往看瓜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汉,纵算被他发现了,他也跑不过这些象兔子一样的小家伙,基本上是朝孩子们的背影直跺脚,用家乡土话骂骂而已。

有一次夜里偷瓜,有个叫银伢的发小事先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到瓜棚边。瞄到看瓜的老汉在瓜棚内的椅子上打盹,就轻轻地把瓜棚木门带上,还用门上那把挂锁把门扣上。那一晚,我们大胆的坐在瓜地上,敞开肚皮,把那什么八黄瓜啊,瓶子瓜啊,梨子瓜啊,吃了个尽量。

看瓜老头最终被我们得意的嬉笑惊醒,透过门窗,发现是一群小孩,在棚内把门拍的咚咚响,喊个不停:兔崽子哎,千万别踩断了瓜藤咧,明天叫老师打断你们的腿哟。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出来,我们早已跳上船,逃之夭夭。

偷瓜的坏事,也不是经常干,让家长或老师晓得了,也是要受处罚的,村上有一个伯伯就是我们的老师。

还是那时穷啊,现在家乡小孩的口袋零食也都丰富多彩,哪里还稀罕那农家菜园及房前屋后的桔子,毛桃,沙梨,桑葚之类的东西,更不用呼朋引伴的,鬼鬼祟祟的去偷吃了。

酷热的夏夜,大人们晚饭后,洗漱完毕,大都会陆陆续续搬上一把躺椅,或一张竹床,到捱着村边的大坝上乘凉。大人们白天劳累了一天,晚上就此机会放松放松,聊聊家常。

清朗的夜空繁星点点,云淡风轻,坝脚下是个大池塘,长满了荷叶荷花篙草,那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荷叶篙草丛中飞来穿去。要是有几只飞到草坝上,总有那闲不住的小孩飞跑过去,用那小手轻轻一握,然后扭头朝他的玩伴一声喊:哎,看,我抓住啦。

往往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及壮汉会在池塘的蛙声中露宿到天亮。不怕蚊子的,如果没点那种粗长的蚊香,一定会在竹床上架起一张蚊帐。

村上有个老汉,外号“夸话王”,年轻时当过兵,打过仗,战场上大腿被子弹击中落个残疾。可惜是跟随了国民党。否则他家门楣上一定能挂个“英雄之家”或“光荣之家”的牌匾。

他书没读多少,写不来几个字,却能上知一些天文,下知一些地理,本村宗族的历史流传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他能说会道,小孩子们夏天的晚上如果不去打谷场打仗,不去捉迷藏,就会围在”夸话王”旁,听他讲过去的,当时的,村里的,村外的民间故事。

当然孩子们还是喜欢他讲很久很久以前朱元璋和陈友谅在武山湖边打仗的传说。他有时也会绘声绘色地讲村里池塘闹鬼的事件,说哪年哪个人深更半夜看到了一个白衣影子“扑通”一声跳入村头池塘,然后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因此也断言,那是一种叫“水里鬼”的鬼,不同于其他鬼,专在水里安身。

小孩们听完总是胆颤心惊,毛骨悚然。但白天到那池塘玩水的时候,早已把那白衣”水里鬼”忘得个一干二净,抛到九霄云外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他很少讲自己打仗的事。不过村里有人认为他是败兵,说他是不好意思讲。

好笑的是,当年某夜我听他跟人说了句人是猴子变的。家乡没猴子,但把螳螂唤称“猴子”,因此当我在草坝上放牛的时候,每每看到草丛中的螳螂,很是纳闷:这么小的虫虫能变成人?这个不解困惑了我很久,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个耍猴的江湖艺人,看到了真猴子,才恍然大悟:原来世上还有像人的猴子。也怪当时没问个明白。

村西边那个叫上塘的池塘,用麻石条铺了很宽的台阶,方便村妇村姑洗衣,择菜,不论春夏秋冬,只要天刚朦朦亮,总能看到村妇村姑提上一大桶衣裳,来到池塘边上,找个合适的位置,或蹲,或坐,铺好洗衣板,连搓带揉洗衣裳。

开始的时候倒不是很喧嚣,只有断断续续的棒槌拍打衣服的声音,间插几句问询的话。到天大亮的时候,呵,陆续来到的女人就挤满了台阶。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不假。要是有哪个婆娘讲了谁家媳妇的笑话,那”哈哈哈”“咯咯咯”的笑声象漫水般传开。不明就里的,只要问一句:笑么子?马上就有身边的女人为之解答。听明白了,自然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家长里短是村妇们熟悉的主题,那此起彼伏的棒槌拍打衣服的声音,”嘭嘭嘭”“啪啪啪”是她们爽朗笑声的伴奏。唯有那些未出嫁的姑娘,听了平时唤作婶娘或嫂子讲的笑话,是不会接茬的,仅仅低头含笑,依然不停的搓洗手中的衣裳。

虽然现在农村富裕了很多,但我很怀念那时人们从内心发出的那豪放,那爽朗,那清脆的笑声。

家乡的春天,菜籽花开的时候最美,麦田一片片翠绿,湖里的水白茫茫,星罗棋布的菜籽地片片金黄。你走在田野,哪里都是醉人的清香。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天的家乡,只要站在村旁那条大草坝上,总能欣赏到这样的景象。村东那个东湖,村西那个西湖,都野生成片的芦苇,秋冬时分,北方的候鸟好多来此安家落户,与当地的水鸟,农户放养的鹅鸭子浑然天成一幅水墨画。

家乡的冬天,草枯叶黄,什么树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些农家菜园簇簇的竹林还黄中有绿。村旁的树林除了乌鸦,斑鸠嘎嘎叫,倒是那些群群的麻雀总是”忽”的一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或落在地上。给寂寥的冬季增添一些生气。

当然啦,只要下了雪,一切又都变了样。大雪下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孩子们就欢天喜地的跑到屋外,也不知冷,抓起雪团,堆雪人的堆雪人,打雪仗的打雪仗。也有勤快的人,手握一把鱼叉,带上家犬,早早出门,来到野外,在雪地上寻找野兔子的足迹,最终寻得兔子的窝。脱如动兔的赞美在厚厚的雪地上是不合适的。只要看到野兔趴在草窝,一叉刺去,就算失了手,惊得兔子”呼”的往外一窜,它也难逃厄运,只要猛追几步,身子往前一扑,双手向下一抓,野兔乖乖缩足待擒。要知道,厚厚的雪地上,兔子怎么也跑不快。有时家犬不用你出手,就飞身跃起,咬住正要逃跑的野兔。当然这狗平时是要训练一下的。

现在,年关又近,身处南方,家里的发小们都来话问我何时回乡,杂事繁多,今年在外创业遇到了困难,回不回去,一时不好回答,就在微信朋友圈写下一首小诗:

《想家乡》

黄金时代闯南方

埋头苦干少思量

忽然双亲皆已老

囊中羞涩怕还乡

青梅竹马儿时伴

千叮万嘱聚一场

昨夜周公赠白马

一树蟠桃立高堂

古人吟诗感叹: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啊,身在他乡,谁不想家乡,那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母亲站在村边坝头上那一声声的呼喊,又在我耳边回荡。

- 作者 -

李珍桥,将文字融入生活,是一种精神;将生活融入文字,是一种品味。在生活中辗转反侧,现在深圳经营一家客栈,乐于闹市,偷闲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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