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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东郊中山陵景区灵谷寺国民革命阵亡将士公墓内最深处的松树林畔，有一座闻名遐迩的九层高塔，是公墓中专门缅怀祭奠国民革命阵亡将士英魂的标志性建筑，底层周边墙壁上刻有国民革命军中山陵蒋介石亲笔题写的“精忠报国”四个鎏金大字，民间称其为“灵谷塔”或“九层塔”。笔者自童年至今，去阵亡将士公墓游玩、探访、祭奠再登上九层塔远眺观景可谓难计其数，但直到三年前才在一篇自媒体文章中得知这里竟然还是中国昔日著名才女曾昭燏教授的魂断之处，并随之忍俊不禁而潸然泪下。 曾昭燏，1909年1月27日——1964年12月22日，湖南省湘乡县（今双峰县）人，晚清重臣曾国藩大弟、晚清举人曾国潢的长曾孙女。中国杰出的女博物馆学家兼考古学家，生前曾任南京博物院（原中央博物院）院长。为祖国的考古及博物馆事业，勤勤恳恳工作，终身未嫁独身，对中国古代文物的发掘、整理与保护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曾昭燏出生于湘乡举世闻名的曾氏名门世家，自幼即入读私塾，12岁入长沙艺芳女校，20岁入读南京中央大学外文系，翌年转学国文系并成为大学者胡小石、黄侃及吴梅的得意弟子。1935年她放弃国文专业自费留学英国攻读考古学，次年即获得了硕士学位。后又入德国柏林大学研究院实习，并获聘为研究员，其间参加了柏林地区及什列斯威格田野的考古发掘工作。1938年返回英国，受聘任伦敦大学考古学院助教。 曾昭燏一家兄妹七人及诸多的亲属均系才华横溢，出类拔萃的社会精英，其中大哥曾昭承，美国哈佛大学硕士，后来担任台湾工矿公司总经理；二哥曾昭抡，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科学博士，民国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1950年携妻俞大絪自愿由美返回大陆效力国家，曾担任国家教育部副部长兼高教司司长，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首任学部委员（1967年12月故于湖北省隔离地）；二嫂俞大絪，留法文学博士、北京大学西语系著名教授（1966年8月遭批斗后自尽）；弟弟曾昭拯，上海大夏大学毕业，著名书法家；大妹曾昭懿，北平协和医学院博士，林巧稚大夫得意门生、北京第三医院院长及北京卫生学校校长（1969年隔离审查中饿毙于宿舍中）；二妹曾昭鏻与三妹曾昭楣，分别毕业于西南联大经济系和生物系；姑表哥陈寅恪，中国一代史学国学大师（因遭批判故于1969年）。 曾昭燏自德国返回英国任教的当年，痛感于国难当头，遂决定放弃英国大学考古学院之聘，毅然决然地返回满目疮痍的祖国效一己之力。1941年初，专业能力突出的曾昭燏被任命为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总干事（实为代主任），自此她就将自己的毕生精力都无怨无悔地贡献给了博物馆和考古事业。她曾发掘马龙遗址、佛顶甲乙二遗址、龙泉遗址等，获得大量文物资料。这是中国考古学家第一次借鉴国外先进技术和科学方法而进行的“锄头考古”，并将云南地区的文化面貌定为“苍河文化”。1943年，在四川宜宾李庄那个偏僻落后的小乡镇上，她在繁忙的考古工作之余还与著名考古学家李济先生合著了《博物馆》一书，此书是中国第一部关于博物馆基础理论的专著。抗日战争胜利后，她又随中央博物院筹备处迁返首都南京，是联合国博物馆协会9个中国会员之一。 1950年3月，原中央博物院改名为南京博物院，谢绝赴台湾而自愿留在大陆继续做考古发掘研究的曾昭燏受聘担任副院长兼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并随即不畏艰辛、亲力亲为地主持了南唐二陵（李弁与李璟墓）的发掘与考古研究工作，为研究南唐史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同时，她还潜心于考古研究，并与尹焕章先生合作撰写了《湖熟文化》及《江苏古代历史上的两个问题》等著述，对湖熟文化和江苏古代文化的研究作出了独到的论述。她当时在中国考古学界的重要地位曾被时人表述为“南曾北夏”（夏即曾昭燏1940年代的同事、中国著名考古学家夏鼐，时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1955年她被任命为南京博物院院长兼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社联副主席等职，1956年还加入了民主党派“九三学社”。 在1952年开始的“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中，工作兢兢业业、待人谦恭宽厚的曾昭燏教授因自己曾祖父曾国藩的严重“政治问题”，因此在“自挖自批、互揭互批”之类的学习活动中，陷入了极为尴尬难堪的窘况中，据说她还模仿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的《自供词》写出了自己的交代材料《自传》；之后又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遭遇了诸多的磨难（其兄长曾昭抡与侄儿曾宪洛等亲人均已先后沦为十恶不赦的“右派”分子）；1964年声势浩大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俗称“四清”）又兴起后，曾昭燏教授开始感到身心俱疲了，当年5月她还赴广州治病顺便看望了表嫂与正住院治疗的表哥陈寅恪先生。 1964年12月22日，刚满55岁却已心灰意冷之极的曾昭燏教授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她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大千世界，最后她在灵谷塔上纵身一跃，依依不舍而去了无忧无虑的极乐世界。为了不连累开车送她去灵谷寺的驾驶员，教授还特地留下了一份极为简短的《遗嘱》：我的死，与司机无关。 1965年2月14日，远在南国的一代大师陈寅恪先生在获悉表妹曾昭燏不幸自尽离世的噩耗后，随即于极度悲伤中挥毫写下题为《乙巳年元夕前二日始闻南京博物院院长曾昭燏君逝世于灵谷塔追挽一律》悼亡诗如下： 论交三世旧通家，初见长安岁月赊。 何待济尼知道韫，未闻徐女配秦嘉。 高才短命人谁惜，白璧青蝇事可嗟。 灵谷年年薰宝级，更应流恨到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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