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感叹于老子的出神入化：若非人间传道神，定是宇宙第一人

尹喜拦下老子拜师学道。当天晚上，尹喜搀扶老子登观象台而周览旷野。

老子仰望星空，问尹喜曰：观象多年，所见者何？尹喜回道：学生所见者，天旋地转，瞬息万变。似静而实动，似动而有静；譬如山川，看似静止，实则外动而内化。譬如流星，忽然闪耀而亡，实则物当如此，规律使然，闪耀为动，规律是为静。

老子又问道：动者，谁推之？静者，谁主之？尹喜茫然不知所措，拜曰：“请先生点化。”

老子曰：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尹喜惊问曰：老师所言之物何在哉，何以竟成天地之母耶？莫非在先生心里？

老子答曰：非也。我所言之物，乃虚空之中一浑然天成之物，早于天地百亿千亿载。

人世间能见之物，如天地，如日月，如蝼蚁，相比于该物，其寿相若，无区别也，无寿无夭，无大无小，足见道之久远、之无极也。而此物无声无象，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空虚而寂寥，不依赖任何外力而独立存在，恒运不辍，永无衰竭。故称之为天地万物之本也。

尹喜急问：先生所言“无寿无夭，无大无小”是何意思？无声无象且久远之至，是何名称，如何生化万物？

老子沉吟曰：此物无始无终，早于天地万万载，在它面前，万年不为长，一日不为短，此之谓“无寿无夭”。此物大无极，小无极。天地足够大，微尘足够小，然而在它面前，大亦不大，小亦不小。至若名称，为师亦不能定其名，且字之曰“道”吧，因其大而无外，勉强称之为“大”。其空阔无边而运行不息，运行不息而伸展至无极之远，复又返归本原。

在此古往今来、上下四方的空阔之间，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人为四大之一。其序列关系为：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而道乃独一无二之物，纯任自性，即“道”效法其亘古自有之性状。

尹喜再拜曰：学生自幼研习易道，精习武道，自以为与有所成；又喜观天象，唯见星辰列张，祥瑞布于凌虚；天河运转，紫气贯乎碧霄。观之愈久，心愈静而情不发，似有近乎净界，摒乎凡情，荡以魂魄者也。窃喜以为得道也。何以独不见此“道”耶？

老子曰：汝之所修者，术耳，非道也。人人可习而得之，何须观天象而得之？花鸟鱼虫自何而来，人物百兽自何而来？推而广之，大地何来？天何来？或云“源于种子”，或云源于粒子。“种子”“粒子”何其小也，小而又小，以至于无，焉得见乎？

“致虚极，守静笃”，此乃修静之功夫，却非得道之法门也。如你所云：星辰列张，天河运转。然则，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何以然哉？

尹喜回道：学生观而奇之，然未究其竟，不知其所以然也。敢问先生何故也？

老子嘱道童取来盆花，娓娓道来：此花缘于种子，然此花并无种子。种子何来？来于孕化。化生之前便是无。汝不得见此“无”。然一花一木无不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缤纷。推而广之，万物皆然。此之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者也。花孕种子，种子成花，人之力耶？非也，此乃自然为之也，何劳人为哉？

致虚、守静功夫之外，须做深透玄想之功夫：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尹喜起身拜曰：学生愚钝，敢请先生细言之。

老子缓缓道：你看这星空之下，散关内外，山水之间，万物春生夏长，诸事风起云涌，你静静观照，便可明察其循环往复之规律：芸芸万物，早晚返回其本根，叶落归根是也，人亦如此，来于虚空，归于虚空。此种“返回”本根即为静。万物回归本原乃永恒之规律，认识永恒之规律叫做明。

尹喜起而再拜：先生云“知常曰明”，然则“不知常”又如何？乱世之中，何以能得其道，全其身？

老子道：不知常，妄作 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很显然，不认识永恒之规律，轻举妄动就会出乱子。

道的运行法则警示世人：但生万物而不辞，人法道，认识这一真理并能体道者，便能如道一样包容一切，无所不包容方能坦然大公，坦然大公方能无不周遍，无不周遍方能符合自然，符合自然方才能符合于道，体道而行方能长久，终身可免于危殆。

师生答对正酣，道童忽然仰望北斗七星，进言道：已是子时，先生旅途劳顿，早歇着吧！尹喜遂与道童相扶先生离去。

安顿好先生，尹喜踟躇于星月之下，心驰神往，赞叹不绝：先生若非神人，如何精骛八极之远，心游万仞入高，吐峥嵘之绝论，发天机于散关？窃以为略知天机，而明人事，今日见先生，方知微尘之于泰山，滴水之于大海！

尹喜感慨：若非人间传道神，定是宇宙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