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夷简 清平乐剧照 庆历三年春天，据传吕夷简病重退休，趁他还未离开京城，做历史类头条号的张小渔匆忙赶到开封，想要采访下这位很有争议的大宋宰相。 当时吕老先生已经卧床不起，但听说笔者从成都府远道而来，便让仆人将张小渔（记者）带到了卧室，在病榻上接受了独家专访。 张小渔：吕相，据说您已经向官家辞职，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吕夷简：你们这些做媒体的年轻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呐。老夫现在病重在床，不能处理政事，当然不能白白占着位子。虽然官家再三挽留，但我去意已决，将来的朝堂，要靠年轻一辈了。  吕夷简病重 张小渔：听说去年官家知道您生病后，还剪下了自己的胡子给您送来？ 吕夷简：不错，我患的是风眩，医书记载，胡须可以治疗这种病。官家体恤，不顾自己万乘之躯，竟然剪须相赠，老夫感激涕零，官家的仁德之心，古今帝王，也少有人能及。 张小渔：您退休之时，极力举荐范仲淹、韩琦等人回朝主政，但大家都知道，您们可一直是争锋相对的政敌，您为何这么做？ 吕夷简：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看问题还是太表面。范仲淹、韩琦等人，都是我朝才俊，一片赤诚报国之心，我岂会不知？但之前他们都太年轻，一身正气，却不懂得变通，难免不理解我的很多做法。现在他们不但有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而且经略西北，抗击西夏有功，已经堪当重任，我自然要向官家举荐。其实我们只是政见不同而已，并不是什么敌人。  士人楷模范仲淹 张小渔：您前后三次拜相，执政长达十三年之久，现在回望一生，有什么感想？ 吕夷简：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老夫只想说，我太难了。大家只看到宰相位高权重，却不知道责任同样重逾千斤，很多事情稍微处理不慎，就会引起天下动荡。老夫第一次拜相时，官家年幼，太后临朝称制。等到官家年长，母子矛盾越来越突出，我得居中调停两人关系，一边要处理国家大事，一边要小心地约束太后的独断专行。 有人诘问我姓刘还是姓赵，天地良心，我当然一心向赵，但如果我上来就像范仲淹一样，让太后还政官家，看似忠直，却无用处。太后大权在握，只有维持她与官家和睦，才能稳定朝局。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官家的生母并不是太后，而是当时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女李氏。后来李妃病逝，太后准备以宫女规格草草下葬，我听说后赶紧进宫，询问此事，太后强势地问，后宫的事宰相也要管吗？但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绝不能含糊，所以回答说：“太后将来不想保全刘氏一族吗？”这句话震住了太后，然后李妃才得以皇后之礼下葬。  吕夷简劝谏太后礼葬仁宗生母 官家亲政后，果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派兵围了刘府，然后打开生母棺木，发现母亲身穿皇后礼服，水银护身，这才平息怒火，保全了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注：《宋史·列传卷七十·吕夷简传》评价：自仁宗初立，太后临朝十余年，天下晏然，夷简之力为多。） 张小渔：官家亲政后，要废除郭皇后，您表示赞同，大家说您挟私报复，而范仲淹等人极力反对，遭到贬黜，朝野又批评您容不下正直之臣。您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吕夷简：关于这件事，老夫还真有几句心里话想说。郭皇后本不是官家心仪之人，是刘太后硬为官家所娶。等到太后崩逝，官家一是有逆反心理，二来郭皇后在宫中飞扬跋扈，竟然在与几位嫔妃吵闹时，抓伤了官家，这成何体统？如何能让后宫安宁？天子无家事，后宫不宁，必然影响官家理政。当然，我也不是毫无私心，官家亲政时，与我商量，将太后任命的不称职官员外放，郭皇后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建议将我一起贬谪，于是我第一次被罢相。如果我确实执政有误，该当如此，皇后却因私人好恶，公私不分，实在不应当。后来官家执意废后，我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在官家的坚持下，废后已成定局，可是御史台的孔道辅、范仲淹等人不依不饶，我与他等辩论不清，众人竟然直叩宫门，逼迫官家。无奈之下，我只能将他们外放到地方为官，范仲淹做了睦州知州，后转任苏州知州，朝廷并未重罚。 仅仅两年之后，范仲淹就被重新召回朝廷，如果说我不容直臣，那我身为宰相，完全可以不同意他回来，对不对？但我没有那样做。  范仲淹上《百官图》弹劾吕夷简 张小渔：范先生回来之后，似乎对您仍然不满，批评您任人唯亲，培植党羽。 吕夷简：不得不说，希文（范仲淹字）是士大夫的楷模，天下士子都以他为榜样，其忠君爱国之心，我也知晓。但他不在宰相位子上，很多苦衷他并不了然，宰相执掌天下机要，必须顾全大局。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将他调任权知开封府，希望他忙于政务，就会少提反对意见。要说希文确实是个人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开封府就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然后他继续发挥自己的直臣本色，向官家上了“百官图”，批评我任用亲信。 现在他自己当了参知政事，成了宰相，慢慢就会明白了，你要做事，如果没有自己的亲信，朝野尽是反对派，将会寸步难行。我身处高位，但所做之事，都是团结上下，为国为民，并未中饱私囊。范仲淹是我朝完人，为官楷模，我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难免被人说成是奸恶之人。但我一生为相十余载，自问没有对不起官家和朝廷，我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以后的历史，自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注：范仲淹主政后，发起庆历新政，改革派官员如韩琦、富弼、欧阳修、蔡襄、余靖、苏舜钦等人，也被指为朋党，加上裁撤官员太激进，引起全面反弹，仅仅一年左右时间，新政即宣告失败。）  范仲淹的心声 张小渔：您第三次拜相后，正逢西夏李元昊进攻我大宋西北边界，经过三川口之败，延州知州范雍被撤职，您又力荐范仲淹和韩琦出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抵抗西夏，请问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吕夷简：我前面说过了，我身为宰相，考虑的是全局，用人上也并不是完全只用亲信。虽然范仲淹跟我有嫌隙，但他最得人心，众望所归，又是位干吏，自然是经略西北的最佳人选。范仲淹知道后，曾来面谢于我，我当时就跟他说过：“夷简岂敢复以旧事为念邪！” 虽然我们曾经因政见不同而有过不快，但在国家大事面前，岂能因私废公！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在范仲淹和韩琦的经营之下，西北边疆日益稳固，西夏被迫与我朝议和（庆历和议），向大宋皇帝称臣。 如今我年迈多病，范韩二人又有边功在身，我退下来，让他们回来主政，正是良机。希望我大宋能在这些忠臣的辅佐下，蒸蒸日上，国泰民安。 张小渔：好的，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愿您保重身体，一切安康。 吕夷简：谢谢，希望能通过你的专访，澄清一些别人对我的误解。  吕夷简剧照 后记：在我采访吕夷简后不久，吕相病故，享年六十六岁。讣闻传入宫中，仁宗悲哭道：“安得忧国忘身如夷简者。”随后在禁苑中为其服丧发哀，并辍朝三日，追赠太师、中书令，赐谥“文靖”。 范仲淹亦撰写祭文：“得公遗书，适在边土，就哭不逮，追想无穷，心存目断，千里悲风。”以范仲淹的人品和性格，其悼念一定是出自真心。他一生为讲真话四次遭到贬谪，这时候自己执政，也许方才明白吕夷简的“屈伸舒卷，动有操术”，看似圆滑，实在是为了拓宽执政的空间。  范仲淹探望吕夷简 这不禁让人想到后来的苏东坡也王安石，两人亦因政见不同而争斗多年，但当王安石晚年退隐后，苏东坡路过他的家乡，两人相逢一笑泯恩仇，谈笑甚欢。 可见不管是吕夷简和范仲淹，还是王安石与苏东坡，都不过是没有私人仇怨的君子之争，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宋史》评价吕夷简：夷简当国柄最久，虽数为言者所诋，帝眷倚不衰……后配食仁宗庙，为世名相。 嗯，一代名相，吕夷简当得起这个评价。 -End- 笔者注： 本文主要参考了《宋史·列传卷七十·吕夷简传》，以专访的形式，白话语言，对吕夷简的一生进行了心理剖析，但文中所述，皆是史实。看完有什么想法，大家可自由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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