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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樵心旅丨《心旅留痕》之龙凤何以呈祥(一)

 茉语清澜 2020-07-17
茉语清澜
每晚八点  与你相约

  

《心旅留痕》之龙凤何以呈祥(一)

作者丨渔 樵   主播丨茉 清




从考古学的认知程度上讲,龙和凤这两个臆想出来的动物形象,应当产生于远古的巫术活动,继而成为一种图腾,这应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纵观远古各部落图腾演变的历史过程,多为鸟、蛇、鱼、龟、犬、虎、牛等实体动物,唯有龙和凤游离于实体动物之外,而以臆造形体出现,并逐渐趋于统治地位,成为中华民族共同崇拜的图腾。千万年的时光带来了文化的深厚积淀,也带走了文化启蒙的最初痕迹。为什么不用实体的动物来做图腾的形象,抛开具体而真实的视觉感受,偏偏要创造出两个“四不像”的动物来充当神兽,这是一个多么让人费解的千古之谜。

一切都被封存在了远古的尘埃之中,一切都神秘的犹如神话传说。但我们必须知道,它不是神话,也不是传说,那是我们祖先曾经实实在在走过的心路历程。只是作为后代子孙的我们已经忘记了来时的路径,所以必须努力回忆,打开民族记忆的“天窗”,让最初的那一缕文明的曙光把已经模糊了的序幕重新照亮。

01

我们从龙和凤的具体形象上开始臆猜。

你看那似猪一样的脸,蛇一样的身躯,这是最原始“初龙”的形象。我这样描绘的依据是出土于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的玉雕龙,亦称红山文化玉龙带给我的直观感觉。除了头部形象比较生动具体,颈部鬃毛上扬外,光溜溜的身子卷曲成C字,并无其它特质。及到后来,我们又看到了“马一样的长脸、蛇一样的身躯、鸡爪一样的四肢,还有满身的鳞片”,这是“次初龙”的形象。至于后人逐渐把更加丰满了的“龙”形象地描述为“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的九似,那就是给龙描绘了一张粗略的身世演变图谱。

但是,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要探求龙和凤孕育、出生到成长的全部秘密,我们还必须俯下身子、睁开眼睛、开动脑筋,从考察祖先生活过的这片土地开始,向祖先留下的文字和传说叩拜,再用祖先遗传给我们的智慧进行分析勾连,才能剥茧抽丝般地完成历史真相的还原再现,在蛛丝马迹里提取他们出生时的DNA密码,破解已经被我们遗忘了的祖先的心灵秘密。

那么,既然龙和凤被誉为神兽,我们就从《山海经》中开始寻找,看看中国远古传说里“神”、“神人”和“英雄”是个什么样子?

一看还真是不得了!

从女娲到伏羲,再到共工,都是“人面蛇身”或“人首蛇身”。

这还了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难道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一些“人首蛇身”的怪物?

当然不是。那为什么在最原始的神话传说中会有这样的描述呢?

原因就在于,神话传说产生的那个年代。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呢?

你看,一群披着粗布衣衫,腰挎着青铜宝剑,手握着含香的竹简,口中夸夸其谈的人游走在东周列国的大地上。对了,这大体上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期的景象。这时的人类处于思想萌动,认识懵[méng]懂,智慧大爆发的时期,知识阶层急于寻找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的结论。在问天、问地、问自己的心路历程中,苦苦挣扎的人们在无奈的状况下,只能从远古的传说里去窥寻他们想得到的答案。

也许口口相传的远古故事就是这么描述的:我们的祖先女娲和伏羲都是“人面蛇身”或“人首蛇身”的样子。所以,《山海经》的作者就这样记载和描述了。

对了,肯定是这个样子。这绝不会是《山海经》作者自己臆想出来的,它一定来自某个口口相传的民间传说。《竹书纪年》里也同样记载说,伏羲[xī]氏族群中有长龙氏、潜龙氏、居龙氏、降[xiáng]龙氏、上龙氏、水龙氏、青龙氏、赤龙氏、白龙氏等,更加具体地说明了“龙”这个图腾的广泛存在。

如果非要从考古学的角度去证明的话,目前我们只能去看一看那个属于仰韶文化的人首蛇身壶和马王堆帛[bó]画及画像石上的“人首蛇身”形象了。这可是上古时期的真实图像,它们形成的年代远远早于《山海经》成书的年代,而出土又远远晚于《山海经》等文献成书的年代。这足以说明,民间口口相传的远古故事虽然包含了大量不可确定的信息,但同时也蕴藏着丰富的历史真相,只是有待于我们去证实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非得是“人首蛇身”,而不是别的?

这是一个非常原始,又非常深刻的问题。只有弄明白了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才能推断出下面我们所期待的结论。

这里面实际上又包含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为什么是“人首”,而不是别的?一个是为什么是“蛇身”,而不是别的?

那就让我们从人的本性上来分析吧。人的本性是自我的,其实这也是所有生物的本性。不用过多地佐证,自我的人类从一开始就幻想着成为万物的主宰,为了这一目标,他们不懈地奋斗着,直到今天和永远!

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于是,作为图腾的万物之身,必为我所主宰。那么,什么又能成为主宰的代表呢?当然是“人首”了。首,头也。头代表着灵魂,是意识的主宰。身,型也。代表着物状,乃灵魂的工具也。首,是“我”的代表,是自我意识的体现,就犹如古代埃及的狮身人面像一样,无论物状如何,头必是“我”。我亲眼所见,欧洲的很多建筑上都雕刻有人首和动物身体相结合的图像,给我的一个直觉就是,万物为我所用,人类用自己的灵魂统治着这个世界。


接下来我们再看看蛇是怎么成为人类最原始图腾的。

其实,生物还有一个最原始的本性,就是生殖繁衍,人类也不例外。翻开古今中外的典籍和神话传说,大多数原始人群都把蛇看作是生殖和灵性的代表。这无论从东方的神话还是西方的神话中都能轻易找到佐证。亚当和夏娃不就是受了蛇的诱惑,才偷吃了善恶树上的禁果,蛇在这里充当了“教父”的角色,可见其在原始人类心中的地位是多么地重要。

那么,原始人类为什么会把蛇看作是生殖的象征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不论蛇的生理现象,还是外在形态,都十分符合古代人类关于生命状态的想象。

你看,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蜕一次皮,而且繁殖能力极强。这无疑地会被原始人类看作是一次次重生和一次次轮回。这不正是人类所期盼和向往的吗?你再看,蛇的外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雄性生殖器,这对于信奉于生殖崇拜的原始人类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替代的神物。所以,在后来的演绎中,蛇不仅被赋予了权力的象征,还被贴上了情欲的标签,进而演变为邪恶的代名词,在这里我们不做过多的讨论。

原始的图腾已经确立,下面的问题就是集合在这面旗帜下的族群要发展,要壮大,既要抵御外族入侵,又要开疆扩土,族群之间的冲突与战争终究是不可避免的了。

有战争就会有胜负,也会有打个平手的时候。由于婚姻的关系,或是被形势所迫,族群之间也会有联合的情况发生,就像我们今天的统一战线一样。既然联合了,旗帜就要更换,图腾就要改变,要体现团结的意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双方的旗帜和图腾叠加在一起,最不济也得把弱势一方的某些符号添加到强势一方的图腾上。虽然一眼就能看出谁主谁次,但毕竟面子上过得去,也好和族人解释。于是,我们的“人首蛇身”开始发生变化了。一会儿蛇长脚了,一会儿又长了翅膀,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也变了样子,直到最后,连头也换了。长来长去,换来换去,一个集合了无数族群图腾的形象渐渐形成了,人们给它起了个霸气的名字“龙”。

现在让我们套用说书先生的语言,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来转移一下话题,看看凤是如何形成的。

从神话传说和古代典籍中我们可以看到,最初原始部落的图腾主要分两类,一类是以“人首蛇身”为代表的动物形象;一类是以飞鸟为代表的禽类形象。开始的时候,这两类图腾所信奉的族群是不分地域相互交错,共生共荣的。随着族群融合的发展,以这两类图腾为代表的族群以及后来的部落逐渐分开。西部和北部的部落逐渐凝聚在了“人首蛇身”的旗帜下;东部和南部的部落逐渐凝聚在了以鸟类为图腾的旗帜下。在这个过程中,“人首蛇身”逐步变成了“龙”,最初单一的“鸟”也逐渐被神话成了“凤”。

从考古学的角度来看,这个过程也不断被证明。你看,在距今约7400年的湖南洪江高庙文化遗址中,一件白色陶罐的颈部和肩部都戳印着神鸟的图案,一只面朝正面,一只侧面回首。据考证,这两只神鸟就是凤凰。这可比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发现的凤凰图案至少要早400年,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我国发现的最早的凤凰图案。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凤凰的起源大约为新石器时代。

不过,虽然现在大多数学者普遍认为凤凰是由神鸟演变而来的,并非真有其实。但在商代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曾有过“甲寅卜,呼鸣网,获凤。丙辰,获五”的记载,说的是商王指令臣鸣用网捕鸟,于丙辰这天捕了五只凤。无独有偶,在早期金文《中鼎》铭辞中也曾有过“……归生凤于王。”的记载。郭沫若先生把“生凤”解读为“活凤凰”。说明凤凰在古代早期曾确实存在过。

如果单从考古学的角度看,作为实体鸟类的“凤凰”可以认定为确实存在过。但彼“凤凰”是不是此“凤凰”却真的有待于商榷。可以肯定地说,此凤,一定不是彼凤。也许古人把某种稀缺而不知名的大鸟称之为凤凰,后人不断把各种信息附会在它身上,就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凤凰。因此 ,综合大量的古代文献,主流学者们还是认为凤凰的形象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也是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渐演变到今天这个样子的。

你看,《山海经》里说:“大荒之中,……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在这里又是一个“人面鸟身”的形象,它和“人面蛇身”可是不谋而合,真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说文》里说:“凤,神鸟也。《山海经》里还说:“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皇”。《诗经》中也不乏关于凤凰的记载。

这就对了。就连郭沫若也说:“玄鸟就是凤凰”。

一不小心,这里又冒出一个名词“凰”。这就得再次进行细分和求证了,凤、凰、凤皇是不是一种动物,它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真的好复杂啊,真是看得人们眼花缭乱。不过没问题,只要我们认真梳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切终会水落石出。

从甲骨文到《尚书》、《诗经》及《山海经》,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轨迹,就是先有凤,而后是凤凰。那么,这个“凰”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我们不妨先望文生义一下。“凰”本作皇,原意指代《山海经》中的皇鸟。皇指大批人跟随的王者。在皇的外围加上“风”字框,表示跟随鸟王的大批鸟群。其实,在“凰”字产生之前,“凤凰”一词在中国古代文献中一律写作“凤皇”。

这就对了。远古时期以凤为图腾的部落,为了显示自己族群和追随者数量的众多而创造了“凰”字,其本意是以“凰”代“凤”。但是,由于历史和文化的惯性,凤凰一词逐渐被连用起来,形成了新的概念。

也有人认为凤凰是母系社会的图腾,凤凰合体是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产物。这只能是一种臆猜,翻遍远古传说、古代典籍和后来的文学作品,我们不难发现把凤凰视为雌雄两种动物,那只是后人的文学创作。在这里主要的依据是《尚书·益稷[jì]》篇中有“《萧韶[sháo,古代乐曲名]》九成,凤皇来仪。”的记载。《韩诗外传》中也记录了关于凤凰的这样一个传说:“黄帝即位施惠。承天一道,修德,唯仁是纡[yū,弯曲、曲折],宇内和平,未见凤皇。唯思其象,夙昧[sù mèi]晨兴,乃招天老[tiān lǎo,黄帝辅臣]而问之曰:‘凤象如何?’天老对曰:‘夫凤,鸿前,鳞[lín麒麟]后,蛇颈而鱼尾,龙纹而龟身。燕颌[hàn下巴]而鸡喙[huì]。……唯凤为能通天祉[zhǐ,福]、应地灵,律五音、览九德。天下有道,得凤象之一则凤过之,得凤象之二则凤翔之,得凤象之三则凤集之,得凤象之四则凤春秋下之,得凤象之五,则凤没[mò]身居之。黄帝曰:“于戏[wū hū,感叹词],允哉[yǔ zāi,认可]!朕何敢与焉?”于是黄帝乃服黄衣、戴黄冕,致斋于宫,凤乃蔽日而至。黄帝降于东阶,西面,再拜,稽首曰:‘皇天降祉,不敢不承命。’凤乃止帝东园,集帝梧桐,食帝竹实,没身不去。”

与《韩诗外传》记载相近的,亦有相传。轩辕黄帝统一了三大部落,七十二个小部落,建立起世界上第一个有共主的国家。黄帝打算制定一个统一的图腾。在原来各大小部落使用过的图腾基础上,创造了一个新的图腾——龙。那么凤凰又是怎么来的呢?龙的图腾组成后,还剩下一些部落图腾没有用上,这又如何是好呢?黄帝第一妻室嫘[lé]祖是一位绝顶聪明的女人,嫘祖受到黄帝制定的新图腾的启示后,把剩余下来各部落的图腾,经过精心挑选,也仿照黄帝制定龙图腾的方法:孔雀头,天鹅身,金鸡翅,金山鸡羽毛,金色雀颜色……组成了一对漂亮华丽的大鸟。造字的仓颉[jié]替这两只大鸟取名叫 “凤”和“凰”。凤,代表雄,凰,代表雌,连起来就叫“凤凰”。当然,这都是后人臆想出来的故事。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我认为“凰”的出现不应晚于春秋时期。

实际上,从西周《中鼎》金文中记载的“生凤”之后,到汉代谶[chèn]纬家重新发现凤鸟的传说之间,大约有两千多年的空白。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内,凤凰的传说由上古的以一种真实鸟类为原型的动物图腾,演变为了既有宗教意义,又具政治意义的一种灵鸟神话。

笔者认为,凤和龙的出现都是部落崇拜的产物,而龙和凤的最终结合,是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过程中部族相互融合的结果。两者身份等级的平等及龙高大威猛的形象和凤美丽阴柔的特征,为后来的“龙凤呈祥”奠定了坚实基础。

图腾是人类社会原始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开始和形成的标志。纵观世界,还没有哪个民族能在最原始的野蛮期,就能够创造出像龙和凤这样的图腾符号。毋庸置疑,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一切文化成果都是当时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需要,只要社会形成了基本的共识,就代表了适应与合理。直至现代,郭沫若借一首《女神》便把“凤凰涅槃”演绎成了“浴火重生”的典型意象,完成了凤凰从形象到内涵的最后升华。

龙飞凤舞,正是我们这个民族文明曙光初现时的景象。

作者  渔樵  本名王法胜,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大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大庆石化公司作家协会主席,邂逅湖读书会会长。

出版个人诗词集《心旅诗话》、《大庆城事》等文集。作品散见报刊和网络。创建邂逅湖读书会和渔樵书院公众号,致力于文化的挖掘整理和传播。

桌上一杯茶,手中一本书,静谧的午后,王法胜与您相约渔樵书院。静静地听,轻轻地聊。听,从历史深处传来的文化信息;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中体会到的感悟。人生不过就是一个认知的过程,而读书就是这个过程中的最好方式。所以,读书应该成为我们的一种生活方式。

主播  茉清  一份执念,一瓣心香。最美的时光里遇见最好的自己。用声音传递爱与美好,用最真、最朴实的情感诠释文字。微信号:yanlp0910;喜马拉雅FM:茉清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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