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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红高梁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20

文:周兴

图:来自网络

麦子去了头,高粱没了牛。那谷地、豆地、红芋地之间,生长着成片成片的墨绿色高粱,偶尔有水蛇从高粱稞里钻出,给瑟瑟的秋色增添了几分阴森。

我和村里二杏、方成、宝宝几个光腚猴,趁着阴森,学着蛙唱,悄悄地从高粱稞一端,爬到二爷的瓜地里“爬瓜”。瓜地头,也长着几片散蔑子高粱,像似下野的武士,有几分威严。

尽管我们十分隐蔽,还是被二爷发觉了,扭着耳朵,一个个提了出来。二爷手黑,脸黑,平素喜欢穿件黑衣,村民都喊他黑爷。那时黑爷四十几岁了,据说还是“童男子”。村里田寡妇常到瓜棚,瓜地头的那片高粱,成了他们幽会的绿色屏障。

黑爷看起来很凶,其实不坏。多说折断高粱杆,抽我们的屁股,手扬得很高,落下来很轻,那段高粱杆还没有粘我们的屁股呢!放人时,黑爷总是再三嘱咐,他和田寡妇的事,看见了就看见了,不要说出去。谁的嘴严,还“奖励”给一个大西瓜! 

打高粱叶,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一个个赤裸裸,最多腰间系块麻布什么的。一头钻进高粱稞里,哗啦啦,噼里啪啦,撸一把,塞到掖下,掖满了,撂下,堆积多了,成了铺子。用高梁杆打成捆,扛到地头。

那时我们小,他们称我们半大小子,让我们当“搬运工”,往地头搬运高粱叶子,搬运不好,他们又踢又打,他们可不像黑爷,真踢真打,但这是偶然。没有成熟的高粱,也长得很粗很高,也出穗,只不过跟成熟的穗子大不一样,我们称它为“雾霉花子”。

雾霉花子打片,一连好几棵,穗儿可生吃,栉杆十分甜,我们见了就折,折下就吃,可甜了。                                  

那时,农村文艺生活贫乏,说书听唱,成了我们夏日的一块阴凉。高粱叶作用很大,折下来,理顺一下,可编簑衣。高梁叶编织成的簑衣,又轻又软,遮风、避雨,当睡衣。

村头有一棵弯脖柳,树身腰粗,树冠如盖,是蝉聚集的地方。俺大大字不识一箩筐,但他拉得一手好丝弦,张叔是他的老搭挡。两人找来橙子,往弯脖柳下一放,一拉一唱,唱《刘荣私访》,唱《包公案》……

我和二戏、方成(宝宝走姥姥家去了)躺在簑衣上,又凉又软,女一片,老一片,男一片,女一片,唧唧喳喳响一片,丝弦声声入耳,不知不觉睡着了。

高粱的种类很多。当地高粱杆粗叶大;散簑子,杆细杆长;小高粱,杆短叶小。还有一种高梁,杆是红色,通红通红,我们常用它编蚰笼。

雨后,弯脖柳下聚了很多人。我们几个光腚猴找一片“闲地”,挖个圆圆的小坑,坑的四周插满红蔑条(红高粱身上剥下的),每个红蔑条之间再插一条白蔑条(当地高粱身上剥下的),然后蹲下来,趴在地上,屁股撅得高高的,一手拦住一手编,编呀编,编进了我们的智慧,编进了我们的快乐,编进了我们的友谊,更编进了我们对高梁的一片深情……                             

立秋三天遍地红。高梁顶花,唠鱼摸虾,粗粗壮壮的节杆上,顶了一个大包,蘑菇状。高粱说红就红,红了天,红了地,连老百姓脸上也都泛起了红光收获高粱,当地老百姓叫做砍高粱。收获高梁还有一种方法,这不用刀砍,搬着高粱剪头,当地村民叫做钎高粱。

收获高粱是农活最集中的时候,东地里棉花该拾,西地里红芋秧子该翻,豆地里芝麻该刹……,家里地里一片忙碌。

那时,俺爷爷屋后种了二亩高粱。叔叔伯伯家里都种着高粱,没有时间帮爷爷。爷爷便“发动”我们几个光腚猴。爷爷先搬来几个“山西白”,个大,黑子红瓤,吃一口甜掉牙。爷爷指着大西瓜说:“我和你老奶奶砍高粱,你们负责搬运。干好了,奖励吃西瓜!”

高梁穗子经过几场翻晒,脱粒时,拎来几领苇席围着,用木棒使劲地捶打。家家户户一个样,不论到那家,那家都在捶打高粱。田寡妇、胖嫂、二大娘,盘坐地上,头顶手卷,说说笑笑,脸被高粱映的红红的。

窝窝头就辣椒,越吃越添膘。刚磨好的高梁面,拌和豆面,贴饼子,捏窝窝,就着大葱,蘸着辣椒,哧哧哈哈,甜津津吃出一头大汗。

月圆月缺,星转斗移,我们这儿实现了旱改水,那些红高粱,已经定格在记忆深处了。现在我只能对我的儿子,孙女说:“你们看到的高粱,那是银幕上的红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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