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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苗 || 槲叶粽子

 艺笋 2020-07-22

移民让我们背离了北窑的香火,还有北窑的槲包粽子!现在的家宅凤翔村,它所在的地盘上端午节是不流行吃槲包粽子的。每年吃着笋叶粽子,母亲总要话说槲包粽子一番,每次肚里的馋虫都被母亲的提念叫醒,我都不敢用心想,一想没出息地想流口水。槲包粽子不仅是母亲的肠胃记忆,也是我味蕾的无尽思念啊。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等你三十年,想你三十载。亲!你终于进城认亲戚来了。我老家来的槲叶!以及槲叶生养的槲包粽子!

这两年商贩的嗅觉已从槲叶的清香里嗅出了钱的味道,王范街的集贸市场上也有了槲叶的仙踪和身价。槲叶是我心心念念的期盼,就算它是白菜身份肉价钱我也上赶着挨宰。

那年是我移民下来第一次包槲包粽子,槲包的味道一直吃到六月。

今年的端午还没到,母亲就象来电提醒一样,不停地在我耳力能详的范围内碎碎念叨。我知道,母亲怕我今年把槲包粽子变成了省略号,所以不停地给我思想输液打点滴。母亲也是懂得谋略的,她知道抓思想才能促生产。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偷懒躲累,买个仨枣俩粽子对付端午,我一直悄悄地准备着呢。端午节吃槲包,不仅是母亲的深深念想,它也是我的长长想念。

初四的早上,我先把小豆煮好,把江米黍米泡上,把槲叶洗净,把笋叶捋平。然后脱去裙装,穿上平地鞋,换上短打的行头,提镰挎篮去村外的田间地头采桐叶。其实槲包粽的好吃也是因为有了桐叶味的添加,是桐叶槲叶的味道互属,才成就了槲包粽子的绝世美味。可是不知为什么桐叶被隐去名号独以槲叶粽子为名头?把疑问先存在肚子里吧!让好奇心留待以后查证,现在不是为桐叶打抱不平的时候,先包粽子再说。

老派的母亲拄着拐杖现场指挥,盯着我的动作,防备我偷懒耍滑,想减少一道工序,跳过一个步骤,都是万不可能!我只得老老实实在母亲的监督下,先把桐叶首首重叠铺在张开的手掌上,让槲叶用同样的姿势躺在桐叶怀里,我右手从盆里捞出一把黍米放在槲叶上,再撒上一把豆,放上两个枣,把两边桐叶合在一起,折叠两头,让母亲拿着,再包另一半,然后把它们心貼心绑在一起,一馔三寸长短的槲叶粽就安稳成形了。我端详着它,调皮地想,捆绑夫妻就是这副模样吧。嘻嘻!

三姐打电话说暑假要回来省亲,特意嘱托我多包点槲包。我包了两桶槲叶粽,一桶笋叶粽。不知够不够三姐肚里的馋虫鲸吞。我吃时,就小口小口吃吧,多留点等三姐回来过隐。

端午节我下了夜班,早饭没吃,着急忙慌回来,母亲正从锅里捞粽子,我剥了两馔槲包,那桐叶的清香,槲叶的馨香,枣豆的绵软,黄米的粘糯,被白糖一掺和,凉甜软糯,柔滑润喉,用上海话说,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只是这端午节的气氛,比北窑时十成少了九分,热闹整整小了一号。想当年……

想当年我们老家北窑的方圆附近,端午节是仅次于春节的重大节日,每年一进入农历五月,家家户户都不约而同地忙碌起来,石碾子前排起了长长的谷袋,等着碾谷子。大人没时间候挨号,全派我们半大孩子候着,我们正经工作是排号,副业是燃烧我们卡路里!咋疯得离谱咋来,眼瞄着自家的序号就可以了。反正妈妈们没空修理我们,她们除了有条不紊忙着淘豆,挑枣,碾谷,备战端午节外,还得兼顾着管理爸爸们呢。分派他们添置镰头扫把木锨,修整碌碡场地农具。节后还得割麦呢,毕竟一年的口粮比一日的狂欢更重要啊!当然,眼巴前的中心思想还是胡叶,父字辈的光荣任务,就是想法把胡叶搬回家,讨一张母亲的笑脸,赢得我们的集体点赞。

而大姑娘,小媳妇,宝妈辣妈们却在碎布头上动心思,方寸之间显灵气。暗暗较劲,暗中比拼,在转弯抹角的香草布袋上摆开了战场。看谁的香草布袋做的好,做的精致,做成魁首。不用自夸,戴在儿女孙侄的身上,被孩子们满村亮相,谁家媳妇女工巧,谁家姑娘针线好,半盏茶的功夫,就被孩子们颁布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

初四这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去田间地头割艾叶。那时候艾叶身价没有现在主贵,满山遍坡随处可见,没人把艾叶草当成能治百病的灵芝草,没谁夜半三更抢着割。父亲割来艾叶码在窑门前,又挑着担子去摘桐叶,包槲包是少不了桐叶帮衬的,没有桐叶的大身量包裹着,槲叶的小身板是盛不下爱自大膨胀的黄米米的。

在家的母亲把米淘净豆煮好泡着,把笋叶胡叶洗净晾着,把大盆小桶刷好备着。吃过中午饭,母亲和姐姐拉开架势坐在米盆俩侧,桐叶、槲叶、大枣、小豆,还有盆盆桶桶,都环坐在她们四周,方便她们随时提调,顺手能及。那情景,象众星捧月,象观音坐莲。父亲则是跑腿打杂的,缺东少西他得快速找补。而我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全被父母赶出门外,任由我们大闹天宫去。等我们疯够回到家,包槲包的盛典已经结束。盆盆桶桶里全是大囤满来小囤流的粽子,好家伙!垒在一起怕有一座小山吧?那年代,谁家不是老老少少十口八口的,少了恐怕不够七郎八虎,八姐九妹塞牙缝啊。(庆幸那时候没有开展计划生育,要不然我们这一茬人怕早就被计划掉了)。而每年烧火煮槲包,父亲都是专业承包人,我们全是美食评审团的。

端午节一大早,睁开两眼,我们先往厨房跑,母亲早已为我们剥好了粽子,撒上了白糖。那美味!那香甜!那软糯!啧啧!美死神仙呢。

母亲双手麻利地给我们戴上香草布袋,把串有心坠的五色绳绑在我们手脖脚脖上,耳朵鼻子抹上雄黄酒,弄得我们囡囡家个个都象日本鬼子、胡汉山。我一跑离母亲的视线,就用衣袖把鼻子根的保护神擦掉,臭美的毛病从小就有啊。

我们戴着这些心形、锁状的香草布袋和花花绳,满世界风光,一直戴到六月六才被母亲从身上剪掉,塞进墙洞或丢进下水道,说是这样能防毒辟邪,一年健康平安,不遭磨难。

让老家的槲包粽子在母亲之后,在我们之后,在我们辈辈血脉里流传,代代享受它的香甜!

让我们好好守护乡村元素吧,让乡村内容不接受城市忽悠,不被新人类的满不在乎带偏拐走。让传统节日,民俗卖场在我们乡村的舞台上尽情演绎,让我们陪它们一起庆生!一起联欢!

【作者简介】刘玉苗,网名妙雨吻心,曾用网名白天不懂夜的黑,洛宁县城关镇凤翔村人。喜欢唐诗宋词,喜欢游山玩水,喜欢写小情调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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