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申斯基案是冷战时期的一出奇案。 既是经典的冷战间谍故事： 忠诚与背叛，刺杀与逃亡， 西方与东方，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元素交织在一起。 又有法律人关注的法庭大戏，以下命题被争论着： 因为受意识形态“洗脑”而杀人进而悔过，能否免于或者减轻处罚？ 作为克格勃的一名特工，被克格勃的领导人派去海外执行刺杀任务，如果推脱搪塞，则自己的性命不保，那么是否可以抗辩自己只是杀人工具，进而减轻或免除处罚呢？ 更不用说，斯塔申斯基一案所确定下来的判例竟然为诸多纳粹战犯所援引，深深影响了德国的司法实践； 而斯塔申斯基刺杀的工具——一种可以释放液体的喷雾手枪——更启发不少小说和电影，其中就包括007系列之《金枪人》。 最后，克格勃主席谢列平，赫鲁晓夫潜在接班人的政治生涯也因为斯塔申斯基案而终结。 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唯一两获普希金俄语图书大奖的普洛基最新出版的历史著作《毒枪手》，结合大量解密档案，为我们讲述了斯塔申斯基案的台前幕后。 斯塔申斯基，全名博格丹·斯塔申斯基，乌克兰人。 他的全家（除他之外，有父母和姐妹，共4人）都是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的坚定支持者，所以也是苏联政府和克格勃的眼中钉。 1950年，斯塔申斯基19岁，是全家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秘密警察正在四处清剿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斯塔神奇及被盯上了，秘密警察对他说，游击队是没有前途的。给他两条路走：要么被判25年有期徒刑，全家流放西伯利亚；要么合作，成为线人。 于是乎，斯塔申斯基人生中的第一次背叛发生了，他答应了合作，并缴纳了投名状：混进伊万·拉巴的游击队，找出杀害亲政府作家哈兰的人。 伊万·拉巴是游击队领袖，并与斯塔申斯基的妹妹约会过，也认识斯塔申斯基。斯塔申斯基混进了游击队，确认了队员胡斯塔尔就是杀害哈兰的凶手，于是在某一天，斯塔申斯基突然脱队，紧接着秘密警察逮捕了胡斯塔尔和其他游击队员。 而很显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斯塔申斯基告的秘，村里的人见到斯塔申斯基的家人都避之不及，谁叫他们家出了一个叛徒儿子呢？ 1952年夏，斯塔申斯基进入了克格勃设立的外国情报学校，接受了一个间谍所需要学习的一切知识：摄影、驾驶、射击、间谍技巧和德语，因为德国是他的下一站任务地。 训练完毕后，斯塔申斯基被赋予了一个新的身份——约瑟夫·莱曼，来东德前曾在乌克兰和波兰生活过，所以可以解释为什么说德语会带有口音。 他的上级是谢尔盖·达蒙中尉，45岁上下。达蒙把斯塔申斯基带到了东柏林，他的任务是监视《乌克兰独立报》的主编里贝特，里贝特是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内部反对派的领导人，另一派的领导人名字叫班德拉，两派水火不容，互相指责对方为美国中情局的傀儡。 1957年9月，斯塔申斯基平静的监视生活结束了。达蒙中尉请斯塔申斯基到克格勃的安全屋见一位从莫斯科来的重要客人，客人说：“时候到了。”随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金属圆筒，长2厘米，直径不到25.4毫米，附带一个保险栓和扳机。这意味着里贝特的死期将至。 如何使用呢？金属圆筒里装有一个安瓿的液体，扣下半季后，引爆的火药激发撞针击碎装有毒液的安瓿，药剂便从枪筒中喷出。使用的时候，枪筒必须对准脸部或者胸部，让对象吸入毒物而死。两到三分钟内，谋杀对象就会发生心脏骤停，进而死亡。 当然，开枪的人也有吸入毒气的危险。 有两种方法可以保证开枪者的安全：第一是枪击之前一到一个半小时之前服用一粒药丸，药效能维持4-5小时。方法二是枪击后立即吸入专用解毒剂，用法是将解毒剂倒在一块布上面，然后吸入其中的气体。 1957年10月12日上午，是斯塔申斯基决定采取暗杀行动的时刻，行动地点是卡尔广场8号的办公大楼。 他很紧张，服用了镇静剂，然而没什么用。接近10点的时候，里贝特出现，斯塔申斯基在二楼平台等他。接着，楼下响起了开门声，斯塔申斯基开始下楼，这样，里贝特上楼的时候会从他的右手边经过。 当两人交错时，斯塔申斯基扣了扳机。刺杀行动结束了。上午10点20-10点45分之间，里贝特的尸体被发现，经过法医诊断，里贝特是自然死亡。 如果说第一次谋杀只是“练手”，那么第二次，则是一出大戏，是真正的高潮。也正是这次谋杀，导致了斯塔申斯基日后的叛逃，间接导致了克格勃负责人谢列平日后的失实，要知道，谢列平是被赫鲁晓夫作为接班人提拔起来的。 刺杀的对象是谁呢？他叫班德拉，要知道，乌克兰游击队的战士普遍被称为班德拉派，就是源于他的名字。班德拉是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最激进的革命分支的领导人。二战苏德战争时期，班德拉与德国人合作，率领部队投向德国，然后宣布成立独立的乌克兰国。当然，德国才不要什么乌克兰国，德国只需要乌克兰的土地作为自己的“生存空间”而已，所以很快，班德拉被德国人送入了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1944年，班德拉被释放，逃亡奥地利，最后落脚于西德政府治下的慕尼黑（美国占领区）。乌克兰本地依然有为数众多的游击队，他们都打着班德拉的旗号。苏联动用数万正规军进行清剿，最后剿灭10万人，逮捕25万人。总而言之，班德拉就是乌克兰民族独立运动的象征性人物。 1959年10月15日，是斯塔申斯基选定的动手的日子。事实上在之前某一天，斯塔申斯基已经决定动手了，但是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把喷雾枪扔进了河里。而10月15号，斯塔申斯基已经不能再拖延，克格勃已经对他不满意了。 这天，斯塔申斯基看到了班德拉的欧宝轿车，大约中午时分，班德拉和一位女士一起上车走了。似乎没机会了，然而，斯塔申斯基决定乘车去班德拉的寓所，即使有守卫，他回去也好跟上司达蒙交差，证明自己尽力了。 然而，当他到了公寓，没有车也没有人，真是天赐良机。斯塔申斯基在公寓的门厅等候，准备动手。然而二楼有位女士下楼，于是斯塔申斯基只能走到电梯门口假装等电梯，等那位女士出门，再回到门厅。 紧接着，欧宝轿车到了，班德拉下车，右手拎着一袋蔬菜，左手在开门：钥匙卡住了。此时，班德拉用左膝盖顶住门，想把钥匙拔出来，斯塔申斯基从门厅向班德拉走过去，在随口问班德拉门是否坏了的同时拔出武器射向班德拉。班德拉几分钟之后死亡。 班德拉被送到医院时，很快被宣布死亡。 医生认为，死因是中风。由于死者的身份特殊，慕尼黑警察局又安排了一次尸检，由拉弗斯教授带领一个团队，拉弗斯发现解剖的大脑中有淡淡的杏仁味，胃中还有氰化物痕迹。令人震惊的结论是：班德拉是被谋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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