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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建国小小说】幸福来敲门

 西岳文化 2020-07-23

幸 福 来 敲 门

文/刘建国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一九七七年,对那个年代的青年人来讲,是特别难忘的一年,对年过花甲的公社来说尤其如此……

星期三,公社和跃进没课,两人给校长请了假到县中母校听老师给应届毕业生和社会青年作高考辅导。

这天,老师辅导的是政治,两人可谓是收获满满。

公社和跃进是高中同学。毕业后,跃进先于公社到孟村里七年制学校当民请教师。跃进带七年级理化课,公社带六年级语文及班主任。荷花和他俩同是高中同学,带五年级数学及班主任。这天,荷花因为有课,去不成,荷花无奈调侃道,本姑娘时运不济,天不助吾也,认命了。

孟村里七年制学校地处穷乡僻壤的孟村塬,距县城30华里,交通不便,是本县一所偏远的新建初中。学校最显著的特点是,校园四周以及教室间全栽植的是清白色粗壮笔直的西北杨。校园最美的季节在春季,新绽开的杨树叶嫩绿嫩绿的,把校园的空气都染成了绿色。进入夏秋季,校园里的杨树叶全变成深绿深绿的,微风吹来,绿叶翻飞,哗哗啦啦,校园里回荡着挥之不去的天籁之音。一年四季,白杨树始终是学校一道靓丽的风景。

辅导结束后,两人在县城的国营食堂各要了一碗大肉煮馍,匆匆吃完后,便一前一后骑上自行车返校。这一路上,与其说是骑车,准确讲,应该是推着自行车返回学校的,因为从县城到学校全是崎岖不平坎坎坷坷的上坡路。

两人到学校后,学生已经放了下午学,校园里静悄悄的。公社打开自己的宿舍门,掀起白门帘,把自行车推进房间。

孟村里七年制学校是辖区几个村子筹资筹劳修建的,虽然社员的日子并不富裕,但建校的积极性非常高涨,学校的条件还算过得去。

公社的宿舍在校园北男教师宿办平房最东端,坐北面南。除了房门,南北各开有一个窗户,空气流通,采光也好,面积大概10平米左右。宿舍有苇箔做的顶棚,床支在砖头垒的床腿上,置于房间西北角,北窗户下挨床是办公桌,桌上放有罩子灯、红蓝墨水、粉笔盒,并有教科书、备课本、教学参考书等,桌前是办公椅。南窗下有一课桌,上面放着学生的各种作业。

东墙上贴有作息时间表、课表、学期各周主要工作安排表。西墙上贴有一张学生也要学工、学农、学军的宣传画。

学校给每位教师配备有生活用品,诸如电壶、碗筷、条帚、簸箕,这些公物登记表张贴于房门后。

民请教师是拿生活津贴和工分的社员。公社用自己每月5元的津贴买了脸盆、毛巾、香皂、牙膏、牙刷等洗漱用品以及水杯。

课桌下的水桶和缸子是公社用班费买的,专为学生打扫教室和班级清洁区用的。

公社从水桶里舀了几缸子水,倒在砖头做架子的脸盆里,脸盆里立刻有了模糊的头影。公社就着水简单地洗了手脸,然后从放在砖块上的电壶里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办公桌上,待稍凉后补充身体出汗所需的水分。还没来得及喝,便听到两声细碎的敲门声,虚掩的房门便被来人猛地一下推开了。

来人不是别人,是有课未能前去听辅导的本校女教师,也是公社和跃进的高中女同学荷花。

荷花,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皮肤,鹅蛋型脸盘,澄澈扑闪的笑眸,是孟村里七年制学校引以为荣的年轻漂亮女教师。

荷花一进门便快人快语开起了玩笑:“公社,你俩回来了,今天听美了!”

“你今天没去,确实是个损失。”公社又同情又惋惜地说。

“不见得!我在学校也不比你俩收获小。”荷花笑意盈盈的脸上,两眼闪着妩媚狡黠的光。

公社心想,荷花这是自欺欺人,你在学校自个复习,咋能比得我俩听老师的考前辅导。

“实话告诉你,你二爸今天专程从县上给你送来了政治复习题,你没在,他把复习资料放在你村王老师那里。我从王老师那里看到,在学校看了一天,你说谁的收获大?”荷花连珠炮似地道出了实情。

“复习题现在哪里?”公社半信半疑地问。

“我把复习题还给王老师了。王老师知道你回来急用,回家前把她房门钥匙给我留着。走,到王老师宿舍取你的复习资料去。”荷花言罢,苗条的身子一转,便快步出了房门。

公社迅速地喝了两口水,拉上门,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女教师宿舍位于校园最南端。此刻,夜幕已笼罩了孟村塬,漆黑的校园格外安静,公社快步疾走,经过两栋教室,便到了亮着灯的王老师宿舍门口。

公社揭开门帘,先到的荷花正在涮洗碗筷。看到桌上的碗筷和房间两把椅子,公社想,莫非王老师这里来过客人?

望着公社一脸的疑惑,荷花平静地说:“咱同学杰亚今天专程拜访你,你没在,我和王老师代你接待了她。”

杰亚也是公社、跃进、荷花的高中同学,这两年,杰亚被县上抽调到农村搞路线教育工作。

公社想,高中毕业两年多了,杰亚和自己基本没有来往,这个时候造访,不知何事相托?便问荷花:“你知道杰亚找我有何事?”

荷花头一歪,神秘地说:“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都啥时候了,还卖关子?”公社佯装生气地说。

荷花笑着说:“你是咱同学中最有希望考上的,杰亚看你怎么复习,找你取经来了。”

“人呢?”公社问。

“杰亚等不着你,走了。”荷花边说边整理刚涮的碗筷。

“复习题呢?”公社有些着急地问。

“桌上放着呢!”公社觉得荷花今天说话的声音怪怪的。

公社循声望去,见一本手刻油印的政治复习题正放在王老师的备课本上。

公社走到桌前,取过复习资料,专注地翻看起来。

这是县教育局组织全县高中政治权威教师编写的一份政治科目复习题。“好家伙,300多道问答题!”公社自言自语说。

这份复习题来的太是时候了,这对恢复高考制度,参加首次高考的公社他们来说,太弥足珍贵了,省去了多少搜集备考资料的时间啊!

公社心里一阵激动,二爸为自己高考真是把心尽到家了。

1977年全国大专院校统一招生考试宣传提纲下发,到统一命题考试,仅有40天时间。这40天要把丢了两年的高中知识拾起来,不夜以继日恶补是万万不成的!

公社拿上复习资料边看边挪步,准备返回自己的宿舍去复习。忽然,自己的双腿被什么绊住了。他右手松开资料,低头一看,一双修长的美腿挡住了去路。

原来,当公社全神贯注翻看复习资料时,荷花已经麻利地整理完碗筷,坐在椅子上,深情地注视着站在桌前翻看资料的公社侧影。

荷花明白,在他们同学中,公社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王老师她们今天在一块议论说,公社若考不上,咱这片区没有能考上大学的。

荷花的心动了一下,今天杰亚的不期而至,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当她看到公社要离开房间时,便用自己修长的美腿搭在床沿上,向公社抛去一个清纯姑娘平生首次爱的橄榄枝。

公社的心“咯噔”一下,目光从修长的美腿慢慢向侧面望去,今天的荷花愈发妩媚动人——

精致而富有弹性的臀部,曲线分明的小蛮腰,隆起的乳峰,双手合什的两臂,面颊酡红且十分熟悉的鹅蛋型面庞,乌黑油亮的秀发。公社立刻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爱来得太突然了,来得又很不是时候。

公社收了复习资料,对荷花说:“到你宿舍去,在王老师房间,让别的老师看见,影响多不好啊!”

荷花拿了杰亚和自己的碗筷,公社一手拿复习资料,一手提把椅子,相跟着荷花去了荷花宿舍。

实事求是讲,公社谈不上标致美男,中等个头,相貌平平,言语短缺,虽在熟人圈子也能长篇大论口吐莲花,只要有陌生人在场,便口笨舌拙。唯一让人刮目相看之处,就是爱读书,且能读出点名堂来。

对公社来说,父母虽然没有给他一副堂堂外表,但他还是非常感恩双亲的,因为他们毕竟养育了他,且给他遗传了好奇钻研的基因。

上学后,他是老师偏爱的那种学生。

上世纪60年代,确切讲,应该是1963年上的村小,常常天不亮就到了学校,扯着嗓子念课文,小心思,就是想让老师知道。

到三年级写大字,和高年级的堂哥比赛,看谁得的圈多。

每次考试语算都在95分以上,算术常拿100分。

也就是三年级的时候,不小心,还上了全公社优秀学生“光荣榜”。

当老师把“光荣榜”贴在教室黑板右侧的墙壁上,高年级同学早把“光荣榜”围个水泄不通。

全公社18个学校,每校2名优秀生。公社看到“光荣榜”上自己的名字,放学后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了母亲,高兴得母亲合不拢嘴。

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不兴学习了,公社也就淡出了同学们的视线。

上到六年级,学校响应号召,体育课以组为单位挖地道,开展竞赛,公社和其它学生一样,也是干得头冒热气。有时候,教师组织学生搞军训,爬在麦地里用木棍当枪练瞄准,或把学生带到生产队场面以棍当枪练刺杀,……

那个年代,就这样,不用考试,齐步走,一级一级往上升。星转斗移,稀里糊涂便到了七年级第二学期。

一天体育课后,班主任老师把学生集合到一块训话,这次和往常不同。平常训的是纪律,这天班主任表情严峻,他说:“你们是毕业班,你们这届学生上高中不再搞推荐,而是全县统一命题,密封试卷,组织考试,按分数录取上高中。”

公社不知啥叫密封试卷,还以为是蜜蜂试卷呢。咱打地道没当过第一,按表现,班上已接收了二批团员4名同学,咱没沾上边,人家上高中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下好了,想上高中,只有靠自己了。

公社暗下决心,从现在起,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考上高中,不然干啥去。

说话间,就到了期中考试。班主任老师讲:“这次期中考试,全县统一试题,密封试卷,交叉监考,统一阅卷。县文教局组织这次考试,目的是摸一下全县各学校学生的底。希望同学们认真备考,争取考出好成绩。”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过了个礼拜天,星期一早读,班主任老师来到教室,对同学们说:“卷子阅完了,分数也出来了,我把这次同学们考试的分数宣布一下。”老师的话一停,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都支起耳朵等待老师宣布考试成绩。

公社的心猛的一紧,也不知自己这次考的咋样,4个团员考的又咋样。

当公社正在胡思乱想时,班主任老师宣布考试成绩了。

“公社——”,班主任老师有意停顿一下,用眼睛扫视了一遍教室,接着宣布:“政治96分,语文95分,数学100分,物理100分,化学74分,平均93分。”

公社想,化学怎么才考了74分,后边一定要把化学分数提上来。

老师继续宣读分数,其它同学都没有公社高,公社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先宣读自己的成绩。

下早读了,走出教室的学生围在院子黑板前,叽叽喳喳。原来学校把考试成绩及排名公布出来了。公社的名字及分数是用红墨水写的,排名第一,其余同学名字成绩是用黑墨水写的。

再后边,小考不断,公社一路领先。转眼间,又到了毕业考试。公布成绩时,当班主任老师宣读公社化学成绩是98分时,教室里不约而同“啊”了一声,为公社化学科目取得好成绩而惊讶,但公社很不满足,因为另一位同学化学是满分。毕业考试公社五科平均成绩为98分,又一次荣膺全班第一。

当年的升学考试,公社五科平均分数是84.5分,高中录取分数线是49.8分。

在两年的高中学习阶段,公社的学习成绩一度飙升全级第一,牢牢保持在全级前二名之内。是老师和同学公认的“白专”生。

高中毕业后,公社做了民请教师,工农兵大学生的诞生,彻底断了公社的“大学梦”。

前路茫茫,公社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六一”儿童节,公社斗胆给荷花写了一封情书,表露心迹。课间,公社鼓足勇气来到荷花宿舍,见荷花正给学生阅作业,公社对荷花说:“荷花,这里有你一封信,你看看。”没等荷花反应过来,公社把信封往荷花眼前学生作业本一撂,掉头拉上门就快步而去,像做贼似的,逃之夭夭。

信是前一天晚上写的,送信的方式是公社精心设计的。

好多天过去了,荷花也没有回话,公社又不便讨问。

机会终于来了。学校组织学生给辖区生产队收包谷,在地头,两人碰面了。见学生都忙着去拔包谷杆了,公社壮着胆子问荷花:“我给你的信看过了吗?”言罢,心脏跳得扑扑腾腾。

荷花一脸平静地说:“看过了。”

见荷花迟迟不表态,公社追问道:“你的意见是什么?”

荷花十分认真地说:“我现在还不考虑这个问题,你如果有好相你就订吧。”

公社好像被人愣头一棒,呆呆愣在地头,心里一阵难受,荷花啥时走的,他无从知晓。

公社想,荷花看不上自己,不同意。还说你有好相就订吧,我哪有相呢。

前途渺茫,婚姻渺茫,公社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女教师宿舍在校园南端,比较僻静。此时,浓浓的夜幕把校园盖得伸手不见五指。公社提着椅子和荷花一前一后进了荷花的宿舍。

荷花用火柴点着了罩子灯,公社放下手中的椅子,顺手把门闭上。

学校老师都是辖区村上的民请老师,一到晚上基本都回家了,学校里就剩下公社、跃进、荷花和辅导员老师。

荷花坐在床边,用手捻亮罩子灯,公社把复习资料放到桌上后,便坐在桌前的木椅上。

俩人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公社无话找话说:“荷花,我“六一”儿童节给你的信,虽然你已经给我回话了,但信还没给我。那封信你扯了吗?没扯,把信还给我吧。”

公社最担心的就是这封信被第三者看到。

说话间,荷花站了起来,揭起床上褥子的一角,从床板上拿起信,又把褥子铺平后,复坐在床沿上。

公社一看折叠的信纸,便认出是自己前段时间写给荷花的信。

公社不由一惊,荷花居然没撕那信。要是落到旁人手上,可就糟了。

公社心虚,有些失态,着急地说:“你怎么这么粗心,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放在褥子下,就不怕被人发现!”

公社话一出口就觉得说的重了些,荷花毕竟是女同志。转眼一想,也不可能被人发现。学校也就四个女教师,其它三位女教师均已成家有孩子了,她们忙得团团转,没这个兴趣。男教师多,爱捉弄人,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可他们无人敢到一个年轻女教师宿舍乱翻。是自己太心虚了,做了一件不被人待见的龌龊事。

“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把它撕了,所以,也没给你要,你现在就把它撕了,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公社语气有些缓和地说。

荷花拿着信一动没动,没有撕的意思,公社便从椅子上站起,向前走了一步,说:“给我,让我把它撕了。”说话间,就要从荷花手里把信夺走。荷花非但没给,反而把信握得更紧。公社急了,便用双手去掰荷花的手,荷花把握信的手向头后藏去,公社向前走了一步,想从荷花头后把信抢过来,没料想,荷花身子向后一躺,两手护信把信举的更远,公社便前倾身子抢信,眼看就要够着了,糟了,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荷花的小蛮腰身上。这个尴尬局面,荷花未曾料到,公社更是始料未及。此刻的公社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求爱信抢回来。否则,落到学校其它男教师手里,自己今后咋在学校呆!

公社全身跌倒在荷花的身上,嘴里喊:“把信给我!把信给我!”

即就是这样,荷花还是不松手。公社依然喊着:“把信给我!”

此时,荷花好像意识到什么,在公社身下有些生气地说:“公社,你学得好好的!”

公社两手停止了抢信,把眼睛从荷花的手上移到荷花的脸上,四目相视,这是平生第一次短距离欣赏荷花,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荷花太漂亮了,太有魅力了。能娶上这样的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公社突然觉得自己太可耻了,太放肆了,对荷花不够尊重,但嘴上仍说:“我只是要信,没有别的意思。”

荷花说:“你起来,我把信给你。”

公社便站了起来,荷花顺势也坐了起来。

公社从荷花手里接过信,打开,确认是自己上个月写给荷花的信,准备撕掉,转眼一想,不行!撕了,扔到簸箕倒掉,被好事者捡到拼在一起,和没撕一样。想到这里,公社把信折好,塞进裤兜里,打算回到自己宿舍后用火烧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神不知鬼不晓的。

公社又复坐在椅子上,望着一脸平静的荷花,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荷花的怒骂、斥责,甚至两个巴掌。

可是荷花好像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没有丁点反感和不满的表示,而是面颊酡红,深情地望着公社,公社的欲火又腾的燃烧起来,胆子陡然膨胀了。公社突然站起,把荷花拥入怀中,俩人默契般狂热地亲吻起来,……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公社、荷花、跃进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挑灯复习,常常通宵不眠,总务主任开玩笑对他们三人说:“这段时间学校的煤油桶下去很快。”

荷花一天几次到公社宿舍来,要么问题,要么借公社的学习资料。有时,复习累了,公社也到荷花宿舍去,每次俩人见面,都要缠绵一阵,像搞地下工作一般,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生怕被人发现。

虽然俩人在人前和以往一样,但还是没有躲过一墙之隔王老师的眼睛。

一次,公社从王老师门前经过,王老师和另一位老师在院子聊天,王老师大声说:“男青年优秀了,不愁娶媳妇,大人都是闲操心!”公社知道王老师说他,装作没听见,脸挺得平平的,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一次复习累了,公社来到荷花宿舍,主动要求缠绵,荷花也没拒绝。完事后,公社玩了个心眼,想试探荷花的心,就半开玩笑说:“荷花,你现在要是反咬我一口,说我对你怎么怎么了,我可能就要蹲大牢了。”

公社言罢,想听荷花的下语,正在看书的荷花扭头望了一眼公社:“神经病!”复又看起书来。

一天下午自习,张校长通知全体教师到会议室开会。会上,张校长说,近期国家到我县验收创无盲县工作,公社安排咱校教师晚上到辖区村,帮助社员巩固扫盲成果,两人一组。

张校长把分组名单宣布后,荷花提出她要调组,不愿和公社在一组。张校长答应了她的要求,把她和一个老教师编到一组。

听了分组名单,公社是高兴在先,丧气在后。高兴的是同荷花一组,皓月当空,在来回路上,可以放开亲热,加深感情,甚或……丧气的是荷花会上改变了主意,无疑是给自己迎头泼了一盆凉水。

一天中午,公社没课,去了荷花宿舍,他知道荷花也没课。进了门后便闭上门,一把将荷花揽在怀中欲吻,荷花用力分开公社的双手,冷冷地说:“你除了这样,还会啥?”公社一脸茫然,显得很尴尬。荷花坐到桌前,认真地批改起学生的数学作业。

望着荷花认真工作的样子,公社想,不应该再打扰她了。她要工作又要复课。这时,荷花没头没脑又抛出一句话:“你把你先人的脸丢尽了!”

公社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荷花这二句话戳到了公社的伤疤上。

公社想,在荷花眼里,自己就这样无赖无耻吗?公社想,高考没有多少时日了,搞好本职工作外,复习是头等大事。高考在即,男女缠绵,会坏了大事的。

不知不觉,两天的高考结束了。又过了两个礼拜,高考成绩出来了,全县录取的大学生名单,红纸黑字张贴在县城东门口。

孟村里七年制学校,三名考生中,跃进一人榜上有名,公社和荷花名落孙山。这个消息像炸雷被引爆,很快传遍了全校以及辖区村子。人们对跃进成为恢复高考后,孟村里片区第一名大学生而非常羡慕。子贵父荣,跃进的父母在村上也被社员高看一眼。学生家长用跃进成才的事例教育自家的孩子。能成为一名大学生多光荣,毕业后就成为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不愁吃,不缺穿。不像我们这代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东山日头背西山,还吃不饱穿不暖,……学生们对跃进老师更是崇拜至极,跃进老师的举手投足爱好都被学生盲目摹仿。

一夜之间,公社从人们的视线消失了,头上的光环瞬间也没有了。

公社整天坐在自己的宿舍,不想见人,每天在教室和宿舍两点一线往来。他甚至感到自己给学生上课都没有底气,自己劝导学生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坐在宿舍,面壁思过。每次门一响,他就下意识扭过头,以为是荷花来了,但每次他的愿望都落空了,来人不是学生,便是学校同事。

有一次,他站在南窗前发呆,透过明亮的玻璃,终于看到了久违的荷花,他天真地想,荷花是来他宿舍的。可是,荷花却去了跃进宿舍所在的方向,公社的心里针扎般地疼痛。

公社离开窗户,跌坐在椅子上,沮丧极了,复课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严峻的现实生活最能教育人。恢复高考,数以百万计的学子,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接受祖国挑选。在这千帆竞发之机,自己缺乏定力,迷失方向,名落孙山,咎由自取。

公社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门口,把半掩的房门慢慢推紧。他想:“覆水难收。”此刻,他大脑非常冷静,清楚地知道,理想破灭,自己所谓的幸福再也不会从这扇房门进来了。

作者简介:刘建国,渭南市作协会员,华阴市应急管理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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