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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亲情】父亲的木匠活(作者会宁柴友兰)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0-07-23

父亲的木匠活

文  \  柴友兰

清晨的曙光带来不尽的光辉,岁月的转盘转走了不尽的记忆。斗转星移,波光明灭,多少的记忆被掩埋?风吹过树梢,吹走了数不清的落叶,却怎么也吹不走那段在记忆深处永远抹不去的往事。

由于家境贫寒,幼时的父亲没有上过学堂,只是在曾祖父的指导下学了几年,后来竟然也能够写信读文章。他非常聪颖能干,且身上有来自乡野的灵性,只要他做过的活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顺眼。不仅各样农活干得头头是道,而且有一套可以独当一面的看家本领——木匠活。因此,在十里八乡这一片,颇有名气。

最奇特的是他的“调线眼” 。他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眯缝着,集中视力对着甭管是木棒、木板或木条,朝前一看,便知道该锯去或砍去多少才能取直,不需打墨线;另一个是他的“拐弯子眼” 。如盖屋的杈首角度,按陡、坡(即锐、钝角)要求,他一次拼起成功。特别是镰刀把的两个弯度,他也是用手一画成功;还有用小手锛砍成火柴杆粗细的牙签、凿板凳四腿外撑的斜铆、刮刨如筷子那样的细条,都是他出名的拿手活。

久而久之,父亲有了名气。

西村一户盖房的,请父亲做木工活,他们不是用麦秸而是用山上的一种野生黄草苫顶,这种草实心光滑不吸水,父亲便给做成了坡形的杈首,省料省钱还美观,成了几个村的标样;邻居家准备的木料,与盖屋的面积不相吻合,经父亲精心核计,以木料长度来定屋的面积,结果多盖出了一间屋,邻居家感谢起来没个完。这里人们都说,只要盖房请的是父亲,那就“梁檩杈首如铁打,门窗户搭赛宫殿” 。就是说不光巧用材料,尺寸搭配严格,而且铆是铆,榫是榫,牢固美观,保你满意。谁都知道,带弯的农具最难做,一般木匠做不了,如牛拉犁用的牛索头,手推车桩的偏旁帮,耩子的弯把扶手,几乎都是去找父亲做,他说:诀窍固然也是一方面,可想想农家爷们等着用,不会做也能憋会了。村里一些青年随便说着玩:“谁要能把带弯的镰刀把柄加长一段,割麦就不腰疼了。” 父亲当了真事,麦前他做出来了几根,送到说这话的青年手里,让他们试验,还真好用,又创新,据说有可能推广成功。邻村有个专修簸箕、箢子条编活的,这行当传统习俗是用上弯扁担挑担下乡,那人到处买不到,来求父亲,父亲用加热、绳绊和石头压的办法做成了,但他却谦虚地说“还达不到老前辈做的那个弯度。”

父亲做木工时,我和妹妹们最喜欢蹲在旁边拣从刨子口里吐出来的带有清香味的刨花儿玩,废弃的边角料通常被我们做成木制手枪等玩具。需要帮手时,父亲就会让我扯住墨线的一头,然后他握住墨合另一端,把墨线拉起一弹,“砰” 地一声,一条墨线便显示在木面上,然后顺线拉锯,节奏如同音乐。有时我们也顽皮地操起刨子瞎推一气,或拿起锯子胡拉一番,但常常是刨子打滑用不上力,使出吃奶的劲也扯不动锯。

有人说:“人一生中必须有一样可以谋生的手艺” 。在那个特殊的困难年代,父亲的木工手艺着实救了一家人的命。每逢下雨不能下地干活时,他总会被别人家请去做木工活,以换取零花钱贴补家用;茶余饭后,他总会挑灯夜战,把平时积攒起来的棒棒板板之类的做成各种家具,有些卖给他人,有些则自用,省去了不少家庭开支。人勤劳了天也照顾,包产到户后的那几年风调雨顺,才使一个小家在风雨飘摇中扎下了根。

在工业化大生产的现代,家具生产日渐趋向集约化和规模化,传统意义上的“木匠活儿” 已逐渐退出市场,但传统工艺里蕴含着的深厚文化值得传承。虽然有些人以为木工活是苦力活,不屑为之,但父亲从没觉得低人一等,当听说李先念、李瑞环等人都曾经是木匠出身,父亲为自己能成为一个木匠深感自豪。父亲常说:家有良田万顷,不如一技在手。但他却从不让我们做这些事情,只想我们一心把书读好,也许他还是相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吧!而在我的心目中,父亲就是活生生的“鲁班” ,让我望尘莫及。

父亲虽已不在人世,但他勤劳朴实的精神犹如一缕阳光触动着我的心房,成为我此生永不落幕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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