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庄间人（二）：二太爷 || 作者张宗强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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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间人（二）：二太爷

作者 ‖ 张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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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宗强，会宁县头寨镇坪岔村人，网名山野居士。

湾里的东边半山腰也住着几户人家，习惯性的都称作东坡来人，这二太爷就住在东坡。听起来二太爷和五太爷是弟兄，确实如此，但论祖宗根基就说不到一块儿了，只因都姓“马”，旧时人少，熟悉了住的近了，久而久之，来往密切称兄道弟，但他们是各有排行论辈。

这二太爷在那时候的坪岔湾里可真是个多才多艺的能人。古人说“艺多不养家”，但二太爷就不同了，全靠这手艺多拉扯养活过来了一大家子。木匠、绳匠、毛毛匠（缝羊皮袄裁缝）、厨师、做糖、箍窑套窑，凡是庄农人生活所需要的那些手艺活，只要二太爷耳里一听，眼里一刮，没有他不会的。十里八乡的谁家大番小事只要啃一声，立马去帮忙，至于报酬啥的，有了拿点，没有了也不提就，一帮百了。据爷爷说，我们家场房门安的那扇门是二太爷送的，刚来坪岔湾，啥也没有，二太爷都帮着箍了个土窑窑，老汉就用自家的老榆木做了个门送来安装好。七十多年了，虽然风吹雨下太阳晒的门板开缝了，但还是结结实实的堵在那里。二太爷的绳匠我是亲眼所见，那年四五月，生产队分派几个老汉在大农场里帮着二太爷熟皮子（用芒硝腌泡牛皮驴皮），割皮条，用绳车拧绳。我跟着爷爷去看，只见那么大的一张牛皮被泡制的柔软如布，爷爷配合的拉着牛皮，二太爷右手握着月牙弯刀，左手配合，在牛皮的中间开刀，半公分宽的五根皮条同时在俩老汉的拉扯中一刀刀游刃有余地被分离开来堆在了地上，一张牛皮眨眼间变没了。割了五六张后，就在农场中间支好绳车，跑来跑去两头缠绕皮条，俩老汉又在两端吱吱纽纽的摇着绳车，一锅烟的功夫。一根拧的很紧的皮绳长蛇似的卧在场中间了。那年几百条皮绳按劳动力分到了各家各户，全队人用了好多年。

二太爷对待子女的管教是非常严厉的，就是干粗重下死苦的体力活，都要按他指点的做，稍有不顺眼不合他心意的就得付出代价。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产队大集体在一块儿劳动，那是冬天，临近腊月，全队的劳动力都在农场上打碾粮食，碾了几天的堆在一起扬，场里有三四十人，扬的、扫的、挑的、摞草的，簸的、装粮的，都各忙各的。二太爷站在一大堆土麦旁边指导着十多个年青人学着扬场，他的儿子也在里面学着扬，那阵子风大，大家你一木锨他一木锨此起彼落的乱扬着。有的扬上去化开了，土粮分离；有的扬上去，一木锨土炮弹一样直直的掉下来，落在扫净的麦堆上，一股土雾胧罩着睁不开眼睛。谁也不管谁扬的如何，年青人只是猛出力的扬着。突然，二太爷喊了一声“停了！”，大家被他一声喝的愣住了，呆在那里不动了，有的端着，有的弯腰，有的要起不起的站着，只见老汉一个箭步跨过麦堆，冲到儿子身边，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木锨，顺手木锨把一转，朝儿子的腿上抡了下去，连续三四下，打的儿子只是弯腿，没敢吭一声，众人傻了眼了，知道老汉的性格，劝说一句都不敢，老汉口里骂着“你是吃五谷的还是吃屎的？”，大家心里清楚，都是年青人，扬场技术都一样的，老汉这是打黄牛惊黑牛，不便说别人，打自己儿子没错。骂完后身子一转，木锨一握，腰一躬，一木锨土麦扬上了天空，只见红灿灿的麦粒落在了净堆子上，一股土雾随风而去。几个青年人互相看了一眼，弯腰扬啊。场上其他人被二太爷的这一举动镇住了，相视一笑，踏踏实实的干活了。

虽说他的性格暴了点，但二太爷也是从道理上来的人。这是五几年的事情，那年天旱，几个喂牲口的老汉们都赶上牲口去盐沟河里放牧饮水，中午的时候都坐在石板的阴凉下休息闲聊。不知道啥原因，二太爷和二侄儿子吵了起来，三句话没过，老汉一骨碌翻起来，撕住了侄儿子就打，爷爷在旁边赶紧起来劝说往开拉，谁知这二太爷在气头上，手一挡，胳膊一抡，冲爷爷就是一句：“你们没求一个好的。”呵！这劝人拉架还挨骂了，爷爷可不干了，头一拧，说了句“好啊！往死里打去。”身子一转坐在阴凉处不看了，二太爷被爷爷一句骂醒了，无趣的放开了侄儿子，拿起鞭子赶牲口去了。第二天赶羊时间（八九点），爷爷听见狗咬，出去一看，二太爷来了，看见爷爷出来了，老汉难为情的说：“老三，你看昨天，呵，今天我来给你装瓶烟啊！呵呵！”爷爷笑着说：“哈哈！看二爸说的，都过去了的事，闲着来，赶紧往屋里走。”爷爷赶紧把二太爷让进了屋里，拾起地上篮子里的干驴粪蛋架火，二太爷从衣袋里掏出旱烟锅，在羊皮烟口袋里剜了美美一锅子旱烟，大拇指压了压，用火链打了几下，磕着了棉花，压在烟锅上，吸了两口，见冒烟了，顺手擦了一把烟锅嘴子，双手递给了爷爷：“你看老三，昨天我气头上有点失差了，你就别计较了。”“哈哈，计较啥呢好二爸，我也冒失了顶碰了你老人家。”爷爷双手接过旱烟锅，抽了几口，又双手递给二太爷，“二爸你抽，我架火，咱俩喝茶。”爷爷生着了火，端了馍馍，爷俩款款答答的喝了一罐茶。又说说笑笑的约会上盐沟河里放牲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