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杰民 / / 图源:堆糖 ?. ?~?..? 人跟树一样也有一条根,这条根就是家乡。无论身在何方,这条根永远萦绕于身。 我的老家——沈丘县老城镇,过去曾是沈丘县治所,城墙、护城河、石牌坊、人祖庙记录了它的久远,奔腾不息的泉河水从老城南边穿过,滋养了两岸的人民,直奔淮河而去。我对家乡有着浓厚的情结,不仅是因为它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以及它的美丽,不仅是因为它是我的祖辈生活和长眠的地方,不仅是因为它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还因为它是我初入仕途的地方。 我在沈丘县老城公社曾经工作14年,走遍了全公社各个村庄,闻惯了泥土的芳香,那里洒下了我青春的汗水,留下了我的青春年华。 流年穿梭,碎影稀疏,在老城公社工作的那些经历时时萦怀在心间。 1968年,在“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的号召下,我作为一个“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从安徽省阜阳一中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当时,农村生产力十分低下,农村生活十分艰苦。 不久,公社举办了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参加人员有一些党员干部、旧社会苦大仇深的农民以及思想进步的积极分子,主要学习毛主席语录,大唱革命歌曲,开展忆苦思甜,大办好人好事活动。我在学习班里写一些文章,用蜡纸、钢板、铁笔刻印一些资料,得到领导的赏识。因为公社缺乏这方面的人才,经公社党委研究,我于1970年到公社参加工作,一干就是14年。其间,曾在行政办公室、党委办公室、救灾办公室工作,做过统计、会计,也曾数次下乡驻村,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 自农村成立人民公社以后,就进入了“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阶段,全国农村普遍形成了“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的管理模式,生产大队往往是一个大村或由临近的几个自然村组成。生产队是最小的生产单位和基本核算单位,配备了一套班子,有队长、会计、妇女队长、民兵排长、记工员、保管员等等。 公社干部,多是一些土改时期的干部,家是农村的,属于“一头沉”,工资普遍不高,生活很是清贫。一小部分干部在机关工作,大部分干部驻村工作。各个生产大队都有驻村干部,他们虽然挂不上“品”,但是在村里说话很算数,群众对他们也很尊重。驻村干部住的地方,一般是大队办公室,冬天无煤炉,夏天无电扇,更无电视机。吃饭,一般是固定到一户人家吃饭,或到社员家里轮流吃派饭。每个驻村干部在村里吃饭,一天要交四两粮票、一角贰分钱,生产大队再给这些农户适当的粮食补助。 农民的称呼是“社员”,整天围着“一亩三分地”来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当时农民的真实写照。生产队里都有记工员,男劳力一天一般10分,女劳力一天一般7分,因为工分是分配口粮的依据,所以工分就成了社员的“命根”,其实,一个劳动日的分值很低,多在一角钱左右。 生产队生产的粮食,主要用于三个方面:国家的公粮、生产队的集体储备粮和社员的口粮。每年夏粮征购时,公社干部全力以赴组织、督促各个生产大队交公粮,派出所全员出动维护交粮秩序。“完公粮”的人们起早拉着车子去交粮,粮管所工作人员一车一车地验质,交粮的车子有时能排几里长,往往要等上大半天。在烈日炎烤下,交粮的人们热得满头大汗,不仅要看验质人员的脸色,还常常为抢先交粮发生一些争吵。生产队的集体储备粮,按规定的比例留存,主要用于农田水利建设以及生产队的公差等等。最后剩下的是社员的口粮,一般是按人劳各半比例分配。 国家实行统购统销政策,生产队分为余粮队、自足队、缺粮队。余粮队每人最多可分得120斤小麦,按比例留下集体储备粮后,剩余的小麦要全部上交国家。自足队每人分得的小麦,最高不得超过90斤。缺粮队每人分得的小麦,最高不得超过70斤,有的只能分到二三十斤。如果超过了分配的上限,就是违反了粮食征购政策。 在那个物资匮乏、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许多物资实行计划供应,穿衣买布要布票,一个人一年只发7尺布票;买红、白糖要糖票,一个人每年只发2斤糖票;买肉要肉票,而且春节时买肉要排队,买猪杂碎要开后门;吃饭买粮要粮票,到外地出差办事没有粮票吃不上饭……正因为物资紧缺,群众有个顺口溜:“供销社吃个红白糖,粮店吃个夏杂粮,外贸吃个猪杂肺,卫生院打个葡萄糖”,这些单位都成了“香饽饽”,而邮政、银行倒成了不吃香的部门。公社掌握有少量的救灾粮、救灾款、救灾布等,一些群众因生活特别困难和办事急需,常常拿着大队或街道的证明信,到公社要求解决燃眉之急,公社行政秘书审查后可以写信帮助解决丈儿八尺的布票,一二斤红、白糖,二、三元救灾款或药费,还可以少量的粗粮调细粮等等,这也是那个时代党和政府送温暖的一种方式吧。农民大部分都很贫穷,只有生产队分的口粮,没有其它经济收入,?个篮子到集市上卖点自己分的豆子、自家产的鸡蛋,都被视作投机倒把,工商所发现后就要砸秤、没收、罚款。但是,正如孔子在《论语·季氏第十六篇》中所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那时整个社会没有大的贫富差别,人心比较稳定,可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社会治安形势总体上较好。 公社的会议多,检查多。在农业生产的关键时刻以及农田水利建设、植树造林、“高温堆肥”等活动时,公社都要召开大会进行部署,并组织大检查以促进高潮。每年小麦成熟的时候,公社都有组织小麦大检查,进行“估产”,以便更好地确定各大队征购任务。公社组织的参观检查,一般有公社领导带队,驻村干部和大队支书或大队长参加,形成了一个几十人的自行车队,浩浩荡荡,颇为壮观。由于要把全公社各个大队转上一遍,一次检查往往需要二三天,所以每次检查前,公社都要提前安排在哪个大队吃饭,他们会提前煮上一锅大锅菜,再准备一些馒头。在各种检查中,农田水利建设施工现场最具特色,或挖沟,或修路,都是一片红旗招展、热火朝天的景象。 “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那时化肥十分紧缺,开后门也很难买到。“日本尿素”更为稀缺,其化肥袋子都成了抢手货,一些基层干部把“日本尿素”袋子拆开,染上灰色或黑色的颜色,然后做成裤子,穿起来很凉快,但“日本”“尿素”几个字颜色深,无论怎么染,这几个字还是比较显眼,所以一些人讽刺地说:“干部,干部,身穿尼龙裤,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就这样的“尼龙裤”,一般群众也是求之不得。为了解决肥力不足的问题,每年夏季公社都要开展“高温堆肥”活动,农民用架子车从田间地头拉了一车又一车的黄土,再掺少许麦秸、麦糠、草棵子、粪便等,堆成一个大堆,让它沤成肥料。但是,也有个别村为了应付检查,只讲数量,不讲质量,竟成了“黄土搬家”。 在公社工作期间,最艰辛的日子就是抗洪抢险。1975年8月,由于连降暴雨,加之上游水库溃坝,沈丘县发生了特大洪水,上级经过研判果断决定:沈丘县舍弃泉河以南,确保泉河以北。沈丘县境内的泄洪区,有泉河以南3个公社的30万亩土地,25万多群众需要搬迁。 沈丘县抗洪抢险指挥部设在老城公社,地委副书记李富昌亲自住在老城公社督阵,县委在老城公社院内多次在深夜紧急召开全县抗洪抢险会议,进行具体部署。 洪水到来之前,泄洪区的群众需要搬迁,但是搬迁的难度很大,特别是有一些老年人宁死不愿离开老窝,公社干部分工包村包片,苦口婆心的一遍一遍地劝说,有些公社干部亲自背起老人帮助搬迁。在留福至老城的公路上,拉架子车的,骑自行车的,挑挑的,步行的,抱小孩的,牵猪的,赶羊的,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场面很紧张,让人惶恐不安。 在抗洪抢险的关键时刻,公社干部不准请假,必须坚守岗位,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有位公社领导提出:“人在堤在,堤要不在了,你们不要活着来见我。”有位公社干部对民工说:“谁要是不听指挥,出了问题,把你捆起来扔到河里。”这些话语似乎有些出格,但在那个特殊时期,可能重在表达抗洪抢险的决心和意志。在连续奋战的日子里,有些公社干部脚泡坏了,有些公社干部困得倚着装满土的塑料袋子就能睡着,仍然顽强地坚持着。但是,有一个公社干部竟然擅自脱逃,用架子车拉着妻儿子女,带上老母猪,跑到泉河以北的亲戚家中躲了二天,并把自己的老母亲单独留在泄洪区家中,事发后立即受到开除的处分。 当时,我抽调到老城公社抗洪抢险指挥部。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我们几个人奉命到留福一带了解灾情,从老城泉河南岸到留福一片汪洋,平地积水一米多深,有些地段水流湍急,我们撑着船、摸着黑硬是凭印象到达留福西南边沿,走了20多公里的水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到后怕。 上级党委政府对灾民十分关心,派飞机空投救灾食品,老城公社在老城北边一块平坦的地里,用红布铺成了“十”字状,引导飞机往这里准确地进行空投,为灾区群众送来了党和政府的关怀和温暖。 数万民工在泉河北岸数十公里的战线上,顶着炎热,迎着风雨,不怕疲劳,日夜奋战,筑起金堤御洪水。人民解放军舟桥部队,开着冲锋舟,穿梭在泄洪区,抢救被困人员,并为留守人员送去食品等生活用品。军民一条心,共同谱写了一曲抗洪抢险的赞歌,保住了泉河以北,把洪水灾害造成的损失降到了最低限度。 大约是1977年,上级决定豫北干部支援豫东,沈丘县从博爱县调来5名干部,其中金海任沈丘县委副书记。分配到老城公社的有3人,李立国任党委书记。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常随李立国书记骑着自行车下乡检查工作,有一次检查抗旱,他领着我专走地边、沟边,有时自行车骑不动,只好推着走,我说:“李书记,这可没法走啊。”李立国书记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光看路两边,浇得都不错。只有在这背湾、死角里才能看到抗旱的真实情况。”秋季种麦时,我们来到一块地头,种麦的耧把及帮耧的人们正在歇息,我们与他们攀谈起来,李立国书记问耧把:“一亩地下种多少斤啊?”耧把说:“一亩地一二十斤吧!”李立国书记说:“我们扒扒麦籽看看吧!”说吧,他领着耧把在耩过的麦垄里扒了一米多长,仔细数一数有多少麦籽,然后肯定地说:“你这一亩地播种量至少在26斤以上。”其实耧把自己心里清楚下种量有多少,听了李立国书记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公社副书记龚庆喜主抓生产,他包的一个村是公社的点,公社的现场会一般在这里召开,县里参观检查一般要检查这个村。龚庆喜书记让我担任工作组长,而我只有二三十岁,深感责任重大,所以,我们吃住在村,工作不敢有任何松懈,各项工作都要走在前面。有一年秋旱,给玉米浇水,全大队抽水机日夜不停地连轴转,我与大队刘会计借着明亮的月光到他们生产队玉米地里同社员一起浇水,玉米地里闷热闷热的,渠里的水哗哗地流着,我拿着铁锨在玉米地里边走边检查,发现有漫水的地方,赶紧用铁锨拢点土堵上,若有高的地方水上不去,就用铁锨泼泼。夜已经很深了,我扛着铁锨在玉米地里用一支手拨着玉米棵子慢慢地走着,也可能是太疲倦的原因,铁锨突然从肩上滑落下来,正好砸在脚后跟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血痕,立刻不能动了。大队刘会计等人,急忙将我拉到大队卫生室包扎,后经医院检查,脚后跟上的大筋受到损伤,至今还留有一点小小的伤痕。 1984年,我调到沈丘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在老城公社工作的这段历史淹没在了岁月的长河里。它虽然悄然远逝,却已印刻在我的脑海深处,印刻在乡村岁月的皱纹 。 简介: 张杰民,河南省沈丘县人,沈丘县政法委退休干部,现为周口市作协会员。多年从事机关文秘工作,曾多次在省、市、县级报刊杂志发表作品。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柳依依 暖在北方 胡迎春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陈风华 美编:无兮 ETA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主播:魏小裴自在花开 眉如远山 西西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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