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公,死了,死于7月1日。 这日子,让我想到那部著名的电影—《生于七月四日》。 虽然叔公不是名人汤姆,而是土生土长的海南农村老汉,但是人过留名。 我想为他,为这些年陆续离开人世的亲人们,写篇文章。 因为,我害怕,自己会忘了这些亲人。 而且,我还想研究一下,他们死得幸福吗? 这似乎是个伪命题,人都死了,意识没了,还知道自己死得幸不幸福? 看官,你别急,人生自古谁无死,你我总有这一天,难道你就不想自己死得幸福? 首先,不管你来自天南海北哪个角落,没有生在海南,难道还不想死在海南? 试想一下,你的骨灰,撒在大海,就像是重回老妈的怀抱; 撒在青山,举头看见无雾霾的蓝天,低头瞧见漫山遍野的绿色植被; 如果你还能呼吸,无污染的清洁空气还可洗去你死后的怨气,这可是花大价钱请法师还不知能否搞定的事! 其次,海南人死时,家属总是喜欢弄些热闹的仪式,既可表达子女的孝心,也是喜庆地把逝者送往冥间,让他/她走得不孤单。 就拿叔公走的仪式来说吧,7月1日这天,村里家族老屋厅堂。 一尊漆黑木棺安置于正中央,长不到50寸,窄度比普通成年人的腰围稍微大一点。 按规矩,脚朝内,头朝外。 看到它,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叔公睡得好辛苦。 老人家身高约48寸,如果弄个54寸的棺木,兴许他投胎还能做个气宇轩昂的大高个,可惜了。 棺木下方有个老盆,正烧着黄纸,也称“倒头纸”。 烧完“倒头纸”,厅堂外响了三次火炮,这表示报丧,叫做"报丧炮"。 接着是“破孝”,哀乐乐队队长给灵堂外的家属们递上一条白布,叫做"孝布" 。 直系家属拖了鞋,头上缠孝布;旁系家属拖鞋,用孝布绑住脚趾头,才陆续步入灵堂。 吉时到了,随着队长一声令下,众家属开始“哭灵”。 一场足以荣获奥斯卡奖的戏码上演了—他们瞬间被“演技之神”附体,从老到少,由男到女,眼泪鼻涕一起出来。 据说家属哭不哭,哭得惨不惨是衡量他们与死者之间感情深浅的标准。 耳朵被吵得有点疼,我傻眼了,哭不出来,只好微闭着眼,怕别人看出来。 看官,你不要说我对叔公没感情。 嗯,也对,作为旁系家属,加上我很少回老家,跟叔公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要说多有感情,那是假话。 不过,我昨晚真的哭了。 当时,我正在喝茶,突然想到叔公,想到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眼泪就不知不觉地下来了,还发视频给某个人看,证明我哭了。 唉,真丢脸。 队长一喊停,众家属的“哭戏”按钮立刻被中止,哭声渐渐停止了。 叔公有三个儿子,队长安排大儿子居首位,大儿媳妇排后,大家按顺序绕棺木走了三圈。 然后,又按照这个顺序到灵堂外放着祭品的祭桌前的纸垫上跪下,向着灵堂内的棺木三叩首。 期间,队长第一次给包括乐队众人在内的大伙儿都发了包着可能是辟邪用的糯米的一元纸币。 真是古怪,送别死者还有红包拿,这场传了无数年的农村仪式带给我一种浓浓的荒谬感。 随后,由花钱请来的“忙客”抬棺,众人按顺序开始“路祭”,也就是把棺木抬到家族墓地。 距离不算远,两公里左右。 在队伍行进过程中,我观察到马路旁很多户人家在门口烧着木柴,也许是送别死者,或是驱邪? 队伍行至路程一半时,停下了。 众家属再次跪拜棺木,队长继续发一元纸币,唢呐一直响着,鞭炮也不停地响着。 一件让我感动的细节发生了:三叔,也就是叔公的三儿子由于哀痛过度,跪拜之后竟然不能自己站起来,要两个人扶着才能起来。 队伍走过马路,行至旁边的山路,直到墓地。 之后的流程是—破土和安葬。 坑已提前挖好,先由长子起前三楸土,以后的由忙客代劳。 终于完成了,我的衬衫已湿透了,抬头看看天,感慨着:如果下雨多好,“雨雪临坟出贵人”。 今天是大热天,而我的另一个亲人—阿婆离开的时候,天下小雨。 后记:这场仪式由于缺少大头—“买墓地”,叔公直系家属花的钱并不多,三个儿子平均下来每人估计不到两千块。 要知道,海南海口市墓碑墓地最低每平米4000元,而“豪华型”墓地总价15万 。 在农村有块家族墓地,可谓是避免死后家属成为“房奴”了。 总结一下,叔公死得挺幸福的。 因为满足了几个条件:子女孝顺;有自己的土地,也就是死后的家;仪式热闹,一群人送他上路。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死在家族墓地里,所谓“落叶归根”,能和历代祖宗长眠在一起,难道不是很大的幸福? 最后,以下名单上的人是这些年陆续离开我的亲人们,祥光谨以此文纪念他们! 怎样死得幸福,在你死后,还有人在心里记得你,就是最大的幸福! 阿婆 吴彩金 叔公 黄永泰(无照) 二姨 林朝燕(无照) 二姨 云蕾(中国香港)(无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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