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诗歌阅读→70年代诗人展】之二十：钟渔 ★一心向佛的人，忘记了初恋

特约编辑：王国平

作者简介：  

        钟渔，本名钟春燕，70后，曾用网名微雨燕双归、迷乱的祈祷等。现居雅安，杂志主编，诗歌散见于《北京文学》、《诗歌月刊》、《星 星》诗刊、《诗林》、《青年作家》、《四川文学》、《草原》、《中国诗选刊》等，作品入选《当代诗卷2012年卷》《中国新诗三百首精选》《2012*中国诗歌年鉴》《锦绣》等选本。入围2012年度网络时代十大知名诗人评选，入围第七届四川文学奖。2013年获评四川省首届十大青年诗人。

【诗歌阅读→70年代诗人展】

▋钟 渔

一心向佛的人，忘记了初恋

♂一道闪电，认领归路 

此时，雨滴大颗 
大颗落下， 林鸟 
尽已归巢，玉在 
匣中。静静地温润 

曾经，有山峦般的吻
落在棉花布的云彩间
第一道闪电。抛出 
水墨一样澄澈的魂魄
闪电再次切入，击中
暗夜里轻声唤醒的名字
第三道闪电。照耀琴声
奏出那一场夏夜完美的落幕

我想起昨日的雨，将下未下
那时你在路上，正酝酿
一道彩虹
我麻木已久，期待
一场滂沱的雨，一道闪电
认领归路 

♂看梅花去   

一心向佛的人，忘记了初恋 
他背对雪山 
任风把经幡吹乱 

入不入尘世，砂都 
迷了眼，除了泪水 
谁能清洗泪水 

一个人的时候 
月光更容易把愿望画圆 

想一想这人世已过半 
我不想再等 
我要返回南山 
看梅花去

♂止 于

雨在此时狂暴起来
一匹奔向远方的野马。刚刚
拔出的滴血的刀
内心奄奄一息的柔软
都在雨夜集合出发

不能迷恋。某些
致命的缠绵
绕过蔓陀罗的芬芳
喘息得以平静的喘息

任语言。凝结于岩石的坚硬
任时间止于，揪心的疼痛。

只想
让门。找到午夜的波澜
让我回到。一朵花蕊的微颤

♂我又回到18楼 

整个天空雾蒙蒙一片 
像沙尘暴席卷过的平原 
没有表情 

我也是这样子没有表情的 
坐在18楼的窗台上 
下面空空如也。飞升 
还是坠落，都解决不了 
我宽广的茫然 

我多想和你一起回到18楼 

一个人太重 
两个人就会轻很多 
轻到一群鸽子掠过，我们出现在 
城市表情丰富的幕布上

♂大雪无雪

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吧。一个人洞悉了
来日的曲折，收心于
一颗水珠的滴落，大雪
无雪

万般。皆下
唯有一个人的目光，端坐
空空的城池之上
横扫万千枝条。大雪
似雪

他内心充盈，他又内心荒芜
他把苍白爱成娇喘的春天
又在黑夜到来前缠绵酒杯
大雪无雪，大雪
无雪。一道漫天的灰断送
他乍现的辰光

♂烂 漫 

那些细枝末节
要靠流水来澄清

前一阵风和后一阵风中间
隔着一句话的沉默
那些悬挂在空中的千钧重的字眼
被睫毛上一颗露珠，轻易
就给碰掉了

一一咸的，痛的，软的，碎的
人世间最珍贵的
和没来得及说出来的
都曾经无比烂漫过，风
吹着风，风还吹着它们

可背脊上的气流如此坚硬
我无力弯腰拾捡。一朵花依旧
开在虚无的质疑里

♂活 埋

一个问号扔过来

绿箩慢慢缠上了古堡的城墙

都了解的，我对正经事儿总是漫不经心

两个问号挤进我的袖子

令人瘙痒的有剧毒的水果汁

你知道的，爬上楼顶也望不到贡嘎山的侧影

三个问号降落前

灵魂趋于灰暗，并被墨大的雨点砸中

不解释了，我得赶紧绕过集市回家

天黑前，我将被一群问号活埋

赶紧在花盆里种几株麦子，然后放羊

天亮后，我会在第二和第三个指头间复活

♂午 后

坐在树下，看鸟
在身边漫不经心，踱来踱去。
他们也在看我们这两只
呆鸟，如何仰头，或者对视，
沉默中喝一口茶

叶絮一片片落到杯中时

你开始讲那些散漫的往事
鸟儿起身，扑翅纷飞
天忽然亮了起来，暮色
如此明晰
令我看到当下，这个时候
你身后翻涌的云朵

不知我们头顶的是什么树
总之狠狠地发芽
——在你话音落地以后
鸟的眼神也一样明媚起来

♂对 岸

一朵花开的时间

十万个念头熄灭

他一路小心地捧着

仍雪样化了春的融融暖意

一想到日后

人人都不得不卑躬屈膝

清除了刻骨的思念

带一抹晨曦上路，他在永恒的对岸

♂断 章

[来去]

抵挡夜晚的温暖

穿越风雪准时到达准时离开

它来了 街道就拥挤不堪

它走了 一座城市竟空了

[选择]

选择了嘴唇

就意味着放弃双腿

死无全尸

把最悲情的戏演给上帝看

[得失]

把尊严踩在脚底

换取万箭穿心的甜蜜

要么彻底无畏地快乐

要么敏感地死去

[否定]

不闻不问

就可以纯洁地与世界相处

纸捅破了

就永无葬身之地

[厌倦]

只有日复一日的表白

才能让远方稳定

当时间厌倦

归期已至

[深渊]

没有伤情的城市

正忙着万家灯火笑语喧喧

一旦被诱惑决意去寻觅

就是万劫不覆万丈深渊

                            诗人钟渔

●评论

温婉抒情中的哲理感悟

      ——走进钟渔的诗歌时光

                                         ◎曹纪祖

两千多年前，凯撒自信地向罗马元老院说：我至，我见，我胜；今天，在喧嚣而匆忙的俗世里，一个女子对着时光静静地说：我在、我爱、我悟。在钟渔诗集《时光停下来》中，人们可以看到，一个对时光极度敏感并思考着感悟着的背影，渐行渐远，却又永远也走不出时光的视线。

是的，钟渔诗歌最突出的亮点，是在温婉的抒情中，蕴含着哲理的感悟，这使她的作品呈现出更为丰富的意味。她借由时光，任意穿行在各种各样的情绪与思索里。她在一首诗中写到：“黄昏时分的海/是我想成为的样子”。生活中没有，但可以有。生活中不是这样，但应该是这样。这正是许多诗人创造生活的理由，也是钟渔生活在自己诗歌中的理由。她说：“从书上抬起头/一个星期天就结束了/从一次怀想中抽身/一次旅行就圆满了。”她总是在自己的心路上徜徉，历经曲折又观看风景。她就是她自己的路人，“轻轻点一下刹车/人生就有一次相逢”。爱，或者被爱，得到，或者失去，她钟情而迷惘，她和她的诗，因之而美丽。

诗以“境界为最上”，诗歌的美不仅在于语感，更在于借用意象而达到的意境。“一个小石头扔进海，成了我微笑的酒窝”。“诗歌响起时，鸽飞、钟鸣、暮色趋于缓和/这才是，至高的归去”。钟渔在写作中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她的诗，脱离了干巴巴的概念和直白的诉说，往往在不经意间营造出了超越现实、令人向往的意境。又如，“当你注意到月光/我已走出了月色/身后余音/全都送与晚风/任人演奏”、 “有的水是水/有的水是酒/而有的水是眼神”、等等句子，使读者涵咏体味，感同身受，极富感染力。也许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她的《时光停下来》一组诗，自然而流畅，轻慢而舒缓，情致自在其中，轻与淡，忧与伤，孤独与情深，如歌吟般浅唱，友情的珍贵，时光的不可逆转，都引人遐思，是很可以一读的作品。

思维的独特与表达的独特，肯定是一个诗人区别于其他诗人的个性所在。她总是从细微的感触入手，情与景融，心与物通，而又传达出一种哲理感悟。她写诗没有刻意为之的做作，似乎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尤其在组诗《镜中》中体现得最为充分：“反反复复地擦拭镜子/只为看到一个更清晰的过去/拂开浓雾，他一侧身倒下/风景就无比明朗起来”，诗人以特殊的物体“镜”为意象，贯通全诗，她究竟以什么为镜？这其中似乎有现实的镜，也有自我内心的镜，更有与整个世界参照对比的镜，镜中的景象，折射出怎样的人生与情感？得出了怎样的结论与存在？都留给读者宽广的思索空间。而她除了温婉的表达外，也时时透露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女性罕见的冷峻和直接，“一朵花开的时间/十万个念头熄灭”，“拜见上苍的同时也就拜会了人类/识别原始之美与虚伪之美是何等重要”等，充满了对人性的直逼，“迷恋某一刻，就失却了全部时光。”“选择了嘴唇/就意味着放弃双腿。”在这些独特的表达背后，也许她思考着人生的归宿，并尝试着释然，“看，一轮轮死去活来/终究回眸间举重若轻/或者，闲来，/还是读圣贤书，采菊，对饮”。而最终，“我忧虑的/绝不是爱/而只是你和时光/怎么对峙”“黑暗中依然闪亮的/才是眼睛”。这些诗句，都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在这些充满张力的语境背后，钟渔想表达的，已远远超出字面上的含义。她的诗，洋溢着作为独特个体的用心感受和主体性反思，又蕴含与世界的冷静对话。“骑上一匹奔驰的马/就可以到达梦想中的草原/所以我紧紧拉住你的缰绳/生怕你被梦牵走”。“带一抹晨曦上路/他在永恒的对岸。”“不谈过去，也不涉及未来/譬如割断了绳索，先放/春天一条活路。/请允许我/打个花骨朵儿”……这些交出自我的倾诉，一方面向读者暗示出袒露自己的内心，何等艰难而又幸福；另一方面昭示着生活正超越语言呈现着极大的多样性与矛盾性。

诗是一种宿命。“用生命写作”，是不少优秀诗人的共同体验。从我要写诗到诗来写我，是一种质的飞跃与升华。而诗对语言近乎残酷的要求，也使许多人对诗充满敬畏。在现实生活中，钟渔供职于报社，作为媒体人，她触及的生活层面应是多样的。她以诗的形式反映生活与思考，是难能可贵的，但在她的诗中，世事变迁，人间冷暧，众生百相，生活况味，又似嫌少了些。也许她有意追求诗歌的“纯粹”，淡化物象而注重精神，她试图与自己的生命约见，与自己的灵魂对话，故而身在其中而又抽身其外，但我仍然认为：热爱生活，忧患民生，关注社会发展与进步，是时代诗人不可或缺的素质。正因如此，钟渔留给我们的，是更多的期待。

                                                     2012年3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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