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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歌文学精品旗下平台 ◆ ◆ ◆ 外婆是一位慈善的老人，她不仅心灵手巧，而且待人和蔼可亲。 听说外婆在二十几岁时，还开过寿衣店，经她手缝的寿衣，精致美观，花圈也糊得很别致，因此生意一直很火爆。 可在那个年代，很富有的人就要遭殃，外婆家被评为“富农，”这个成分很高，因此在家就呆不下去了。她随外公一路逃荒，辗转到陕西，好不容易落了户。 在我的记忆中，外婆始终裹着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步子很小。有一次，我很好奇，一定要让外婆将脚打开，让我看看她的脚到底长什么样。外婆经不住我的死缠烂磨，这才慢慢地将缠在裤腿上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绕下来，随后脱掉袜子，我终于看见外婆的脚长啥样子了。只见她的脚趾除了大脚趾露在外面，其余的四个脚趾全都被折断压在了脚底，已经磨成平的，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茧。我凑上前去问外婆:“你走路疼不疼啊?” “现在不疼了，都几十年了。刚开始裹脚时，疼得连路都不敢走呢!” “那你为啥还要裹脚走路呢?”我好奇地问。 “那个年代，给人家做媳妇都得裹脚，不然大脚片子就会没人要，嫁不出去的。”外婆说完，又重新穿好袜子，裹好裤腿。我看着都难受，更别说走路了。 虽如此，可外婆还忙碌个不停，洗衣、做饭，家务活她都干。要知道，她那时都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帮忙给家里做饭、洗衣。 外婆穿的衣服从来没有买过，都是她自己缝的，她总是穿着一身黑衣服。还有她穿的鞋子，也是她一针一线纳起来的，看上去特别的美观。村里人谁见了都会竖起大拇指，夸赞外婆的鞋纳的特别漂亮，外婆的嘴角也会露出满意微笑。 有一次，外婆见到我，就把手伸进衣兜里摸索半天，最后摸索到一个核桃，然后颤颤巍巍地塞到我手中，核桃上还带着一点余热。 “外婆，我不吃，还是你吃吧!”我说着，泪水不由得快要落下来。 “我不爱吃，你赶紧吃吧!”外婆亲切地说。 每次见到外婆，我都感觉特别的亲，外婆也很高兴，总盼望着我回来。我一见到她，就将她的手拉得紧紧的，久久不愿松开。 我们有事没事总爱往外婆家跑，外婆见到我们总是很稀罕的样子，抚摸着我们哥几个的头。可这一幕要是被她的儿媳妇看到了，她就会狠狠地用眼睛瞪外婆。那种眼神，充满仇视和愤恨；那种眼神，永远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不能抹去…… 她恨外婆，也恨我们。因此，外婆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有时她见到我们，也从来不会主动问一句，我们主动叫她，她也爱理不理的，更别说让我们吃饭了。 她从来没给过外婆一个好脸色，有时她心情不高兴了，还会拎起一根棍子，一边撵着院里的鸡，嘴里一边骂着:“打死你……打死你……”我们一见那阵势，赶紧吓得一溜烟地跑开了，后面只能听见她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 后来，外婆的孙子也结婚了，住进了刚装修的新房里。 外婆的儿子和儿媳可能嫌她老两口，跟他们住在一起是个累赘。就让外公外婆跟孙子孙媳住在一起，孙子经常不在家，孙媳整日呆家家里，好吃懒做。外婆把饭做好，她一吃完，碗一推，就没影了。可外婆从不在乎这些，似乎她永远都不知道累，总是一副闲不住的样子。可安宁的日子还没过多长时间，一场暴风雨就迎面扑来…… 有一次，姐好长时间没回家了，顺便去家里看望一下母亲和外婆。外婆一见到姐，就热情地拉着姐的手，一定要让姐吃了饭再走。姐拗不过外婆，只好答应吃了饭再走。 于是，外婆和姐，母亲就忙活着包起饺子来。谁知道正包着，外婆的孙媳，从房间出来，气不打一处来，嘴里一边唠叨着:“吃，让你们吃……”一边一把上去就将外婆，连同锅盖上的饺子，一同掀翻在地。她也被桌子腿绊倒了，沉重地压在了外婆的身上…… 可怜的外婆，瘦弱的身体被她沉重地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只有呻吟的份了。见此情景，母亲和姐赶紧凑过来，扶好桌子，将外婆搀扶起来…… 外婆被她压得小腿发青，直不起腰，腿疼痛难忍，可外婆却始终忍着，总怕得罪了她的小祖宗，眼睛里充盈着无奈的泪花…… 母亲气得真想上去揍她一顿，被外婆一把拉住了。这时，外婆的孙媳妇一看自己惹了祸，连忙爬起来，径直奔向老屋，向她的公公状告母亲，说母亲打她了。外婆那不明是非的儿子，听信了自己儿媳的一番话后，不问青红皂白地将母亲痛骂了一顿。 看到这一切，姐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想冲上去揍她一顿。可思索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外公外婆还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生活，如果将她得罪了，以后外公外婆更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想到这，她只好忍了下来…… 然而，外婆的厄运这才刚刚开始。发生了上次那件事后，外公外婆又被迫搬回了老屋，又跟他们的儿子儿媳住在了一起。 她的儿子儿媳没有一个给他俩好脸色看，外公外婆他们都忍着，生怕得罪了他们。有一次，外婆帮忙给儿媳做饭，外公为了帮忙去案板底下拿蒜，一弯腰绊倒在地。从此就再也没有起来过，他的儿子也没有给他看病。就那样，外公在冰冷的床板上躺了整整两年，就静静地离去了…… 从此，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外婆，一天还要看人家脸色行事。 后来，村子搬迁，外婆跟随儿子他们又搬进了新房，她的孙媳随孙子一起去了县城，也不常回家。原想一切会风平浪静，可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母亲和外婆家离得很近，外婆没事时总爱去母亲家转转，母亲总是热情招待，有时留外婆在家吃饭。我每次回去，顺便会给外婆买些好吃的，外婆总是说:“我就不吃那些。”可我还硬塞进她手里，有时会塞进她嘴里，她这才慢慢地咀嚼着，脸上会露出久违的笑容。我心里也会莫名地抽搐，眼睛里充盈着温热的泪花…… 后来，她的儿媳有时嫌外婆去了母亲家，就干脆把大门一锁，直到很晚才回家。外婆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也不知心里是啥滋味。 有一次，外婆刚出门，她的儿媳随后就将门锁上了，外婆想进去拿件衣服都拿不成。母亲此刻也没在家，刚去了地里。当母亲从地里回来时，看到外婆正一边哭诉着，一边正对着一棵树，将头狠狠地往树上撞。母亲赶忙跑上前，一把拉住外婆，焦急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唉!我咋不早点死去呢?让人家看不惯，我刚一出门，她就把门锁住，你说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外婆说着，老泪纵横。 “没事，过我这边吧!”母亲含着泪，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婆拉进院子，慢慢地安慰起外婆来，外婆这才渐渐地平复了心情。 在随后的日子，外婆害怕儿媳又将门锁住，来母亲这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有时母亲想进去看一眼外婆，可人家又从外面把门一锁，谁也进不去，外婆在里面也出不来。 有一次，外婆趁儿媳刚回来，就赶紧过母亲这边来了，告诉母亲，她感冒了。母亲连忙叫来医生，给外婆挂了几瓶药水，外婆也慢慢好起来了。 可是，当她再回去时，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不到一星期，就听说外婆再次感冒。在一个寒冷漆黑的夜里，外婆咳嗽不止，一声紧接一声地咳着，声音凄惨而揪心。外面的风也呼呼地刮着，似乎在怒吼着，为外婆鸣不平。就那样，也不知外婆咳了多长时间，他的儿子儿媳始终未过来看一眼…… 第二天早上，当她的儿子赶过来时，外婆早已停止了呼吸，永远地离去了，嘴角还流着一点未吐完的痰丝…… 当我听到了这个噩耗，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前几天还好好的，真么说没就没了，打死我也不相信。可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还有错吗?母亲也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外婆，顷刻间就没了，简直跟做梦一样，使人不免有些悲愤与感伤。 外婆啊!你一辈子勤劳朴实，待人和蔼可亲，胆小怕事，做事小心翼翼，生怕撞着他们一根汗毛。可命运对你竟如此地不公，你把心掏给了他们，可换来的却是无尽的折磨。临了临了，你就那样默默地去了，留下的，只会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外婆啊!面对你的灵柩，我嘶声裂肺地痛哭着，想要把对你的思念连同你的悲惨命运一齐发泄，人世间竟是如此的苍桑，为何好人总得不到好报? 授权原创首发作者：刘晓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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