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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跟医院打交道多，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间百态。张爱玲说人生就是一个苍凉的手势，在医院这个地方，除了苍凉，如影相随的还有碎到地上的尊严，以及明知结果不会改变，依然挣扎着前行的绝望。 前年婆婆住院，隔壁床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瘦得只剩皮包骨，就像一块板子，擦身的时候任由护工掰动身体，好像在翻一块门板。她有三个儿子，每个儿子轮流送早、中、晚餐。老太太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人服侍。她没有牙，每顿都是粥，儿子来了，用勺子舀了就喂，老太太张嘴就喝，不再张嘴就不再喂，儿子收起食盒，起身走人，全程没有一句对话。我在医院这么多天，也从未见老太太任何表情，也不言语，常态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偶尔睁开眼睛才发现她还活着。我不知道她内心想法，于她生命已无意义，只剩等待…… 今年公公中风住院，隔壁床是个得了糖尿病的老大爷，眼睛看不见，本地农村人。看他长满老茧的手，之前肯定是操劳的人。进入病房，他咳痰吐痰没停，床边到处是纸屑。护士进来说要打胰岛素，一旁看手机的儿子突然跳起来反对：“不能打，胰岛素有依赖作用的，打了之后以后每天都要打！”护士：“他的血糖值已经26了，必须要控制，否则后果严重。”儿子在犟着，护士终究没打成，叫来了医生。在医生的劝说下，才勉强打了这一针。在之后的两天，儿子虽说在陪，看手机时间多，脾气又很暴躁，总跟护士有些小冲突，也不耐烦父亲。做父亲的也尽量不麻烦儿子，摸索着吃饭，完了就安静躺床上。在父亲坚持下，第四天就出院了，血糖有所下降。医生交待要一直打胰岛素，儿子不置可否。医生走后，儿子跟隔壁另一床交流：“打什么胰岛素，我爸之前没打胰岛素，血糖也才六点几。这东西一旦用上就停不下来了，医院总是想多捞点钱。” 再讲另外一床，也是糖尿病患者，六十出头。除了右腿截肢，气色都还不错。照顾他的是他老婆，虽然穿了时髦的花裙子，可脸色蜡黄，头发几乎全白了，年龄看上去比她老公大十来岁。老太太话多，絮絮叨叨地跟我说她家老头得病十多年了，病情时好时坏，去年住院他是自己开着车去的，回来就没了右腿。今年这是第六次住院了。说着话当时，老头拉屎在裤裆里了。老太太丢下手里饭盒，扯把纸巾去料理老头大便了，嘴里在抱怨老头怎么事前不吱声。老头不说话，也无羞赧表情，只是配合着她脱裤子。老太太可能也习惯了，倒是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旁观者，帘子都未拉。人一旦病了，尊严是没办法维护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也就只能任人摆布。但是对于生命来说，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医院这样的地方，谁也不愿意多呆。但人一辈子又有几人不跟医院打交道？见多了生病的人，才深刻体会到健康极其重要。但转身投入工作后，锻炼身体总是排在最后位，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直到健康亮起红灯。 医院里的人间百态比起社会丝毫不差，在这里病人和家属已经褪去了社会上的光环，直面生死时，看到的都是人的生命底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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