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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一册速写本,怀念三位老党员

 星河岁月 2020-07-29

有一位叫何礼荣的老人,是中山大学(以下简称中大)的老校友,他从中大毕业后参加革命,曾任东江纵队粤赣湘边纵队独立教导营一连(大学生连)指导员。自上世纪90年代起,每次外出参加活动,他都随身带上速写本,或速写,或请人签名,配以诗歌或文字,记录下时代发展的步伐和校友、战友欢聚的情谊。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广州一家旧书店与他的这批速写本不期而遇。这批速写本中的第23本记载有,19981226日上午9时,在广东省人大常委会礼堂举办了“纪念粤赣湘边纵队成立50周年座谈会”,何礼荣参加了这次座谈会。据他记述,与会者180人,有50多人在其速写本上签名。这50多个签名中,我发现了谭天度、林若、陈平三人的签名,勾起了我的三段回忆。

 三个签名三段回忆
 文|徐春平

采访谭天度老人

1982年至1983年上半年,我在汕头市党史办工作。当时党史办刚刚成立,主要任务是征集新中国成立前潮汕地区党史资料,走访健在的新中国成立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谭天度老人是我们的重点采访对象之一。

谭天度(18931999),广东高明人,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广州共产主义小组成员之一,著名的“三谭”(谭平山、谭天度、谭植棠)之一。1927年,谭天度参加南昌起义,当时他担任政治保卫处秘书长,代行政治保卫处处长之职。起义后,部队一路南下,到达潮汕地区,建立革命政权,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潮汕七日红”。我们要向谭天度老人重点了解的,正是当年起义部队到达潮汕地区后的相关史料。走访前,我们先发函给谭老,包括采访的内容和时间等,让他有个思想准备。采访中,我的任务是笔录和录音,回去后再根据笔记和录音进行整理。

谭天度同志

算起来,采访谭天度老人之事已经过去三十七八年了,记忆已有些模糊。正是因为看到何礼荣速写本中的记载,看到谭天度老人的亲笔签名,才勾起了我对这件事的完整回忆。

在谭天度的签名旁边,何礼荣写有“党的十五大特邀代表,106岁,老中共党员,百年松”。何礼荣在这次座谈会后所作的一首七律中,有一句为“寿星谭老欢耆乐”,并加有旁注:“当作者请当代我国最长党龄的世纪老人、人瑞、老寿星党员(1921年入党的)谭天度同志签名留念时,他笑着对我说‘再过一个星期,我107岁啦’。”

凝视谭老的签名,我想,按谭老的年纪,一般的活动他是不会参加的,而纪念粤赣湘边纵队成立50周年的活动,能够与几十年前的战友重聚,或许正是他参加这次活动的原因。参加这次活动五个月后,谭老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这个签名,也许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个签名。

几件小事看林若

198511月底,我调到广东省纪委工作。到省纪委干部处报到前一天,我听说省纪委干部处处长彭惠兰是省委书记林若(19242012)的夫人,这使我这个刚调到大机关的年轻人不免有些紧张。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报到那天,我刚坐下,彭处长就说:“你妹妹和我儿子是中大同学。”这句话很快就使我放松下来。在省纪委工作三年后,组织上要调我去给时任广东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王宗春同志当秘书,还是彭处长找我谈的话。

彭处长退休后不久,省纪委内设处升格为室,正处长升格为室主任(副厅级),许多资历比彭处长浅的同志,都成为副厅级干部,但她直到退休依旧是正处级干部。大家都清楚,这是林若同志不同意提拔自己亲属的缘故。

林若同志

林若同志卸任省委书记后,搬到了另外新建的宿舍楼,他原先住的小楼成为临时调剂用房,小楼的一楼安排省委办公厅的两个处长入住,其中一个是我大弟,这使我得以一观省委书记的居住环境。进入这栋小楼的一楼,感觉这里很普通,内外都很陈旧。显然,林若同志一家搬入时,未做大的翻修改造,一楼的面积不大,光线也不好。后来,我大弟他们搬走,这栋小楼便被拆掉了。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广东部分市、县领导干部违规建私房的现象比较严重,于是在全省开展了清查领导干部违规建私房的专项工作。那段时间,宗春同志每到一个地方,跟当地领导干部谈话或开会,经常引用林若同志的一句话“人家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拉车的”,并往往要加一句,这是林若同志说的,以此来教育干部不要忘记艰苦奋斗的作风,不要忘记人民群众的疾苦。

林若同志在世时,省委大院有一道风景线:已经60多岁的林若同志,经常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来来往往,悠然自得。有几次我远远看见,有意放慢脚步,生怕惊动他老人家。

 
 
三十年后见陈平

19981月,我从广州市荔湾区调任天河区副区长,分管民政工作。当时正是春节前,准备慰问辖内的烈属,区民政局把慰问名单以及每位区领导慰问对象的安排情况报给我看。我发现,烈属慰问名单中没有彭湃烈士的三儿媳陈平,便问原因。原来,区民政局和所辖五山街道,都没有掌握陈平的情况。经区有关部门的协调联系,烈属慰问名单中增加了陈平,我将其划入我负责慰问的这个组。于是,30多年后,我再一次见到了陈平阿姨。


陈平同志(陈平之女彭伊娜/供图)


我母亲吕蓬与陈平阿姨相识于上世纪50年代初的土改时期,母亲大陈平一岁,但陈平阿姨革命资历老,16岁便参加东江纵队,这也是她参加1998年举办的“纪念粤赣湘边纵队成立50周年座谈会”的原因。最初我看到签名本上“陈平”这个名字,还不敢确定就是陈平阿姨,因为这个名字毕竟很常见。于是我把有关这次座谈会的情况和签名发给陈平阿姨的女儿彭伊娜,方确认就是陈平阿姨的签名。

说起来,我读书大约始于六七岁,是从看连环画开始的,而引我进入书籍世界的有两个人:母亲和陈平阿姨。

作者徐春平的母亲(左)吕蓬与陈平。(陈平之女彭伊娜/供图)

这张照片摄于2019年9月7日,她们相约当晚去大型白字戏《彭湃之母》。这也是两个老姐妹最后一次见面,2020年4月4日,吕睡梦中在中山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详离世。

上世纪60年代初期,我所在的海丰县城很小,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就是东门头,那里有全县最大的百货公司和新华书店,而新华书店的经理就是陈平阿姨。我是家中的老大,母亲外出常会把我带上。那时我们家住在县委家属大院,而东门头是必经之路。有时候,我和母亲回家路过新华书店,如果时间尚早,她总会进入书店和陈平阿姨说说话。她们说话时,我便站在柜台旁津津有味地看陈平阿姨从书柜里给我拿的连环画,她们谈多久,我看多久,看完一本再换一本。就这样,我站在书店柜台旁陆续看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杨家将》等连环画,并由此喜欢上了连环画。母亲看我对连环画十分着迷,偶尔也会让我挑一本买下,我会因此高兴好几天。现在想起来,这也许就是我买书藏书的萌芽吧?母亲和陈平阿姨就是我的启蒙人。

1964年,因为工作调动,陈平阿姨一家搬至广州。此后30多年,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这期间,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悲伤,但这些并没有把她击倒。在我的心中,她是一棵饱经风霜的不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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