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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叶青的随笔《难以忘怀的人》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叶青,原名叶倩,市作协会员,现供职于市区某医院。

(一)妈妈十八岁那年卫校毕业,分到铁矿医院。她母亲,也就是我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外婆,不知女儿工作的是个什么地方,于是也跟着过来看看。她看见满山遍野的石头,很替自己的女儿着急:“你看这地方的山上只有石头,连树都不长,人还能活命?”

但是妈妈在那里留下来了,谈了恋爱,结了婚,生了孩子。

等妈妈怀了我以后,外婆才认可我爸爸,接下来就像一场喜

剧:她不仅将母亲的嫁妆亲自送来,还跟女儿约定,生下来的如果是个女孩子,她带回市区抚养,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她则不管。 根据妈妈的描述:“她看你第一眼,就满心欢喜,将你带走以后,就再也不准我将你接回身边……她对所有的人说,最好看的女孩子是我屋的青儿…她不要我逼迫你念书,说蚂蝗怎么能拉成鳝鱼那么长?……”

我结婚时,外公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地说:“如果你外婆看见你出嫁,不知多高兴,”

原因是:我书刚念完,外婆去世了。

我一直忘不了她,她的白头发,她每每出门之时,对着镜子梳头的情景,总是很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她从没有生育过孩子,抱养过五个孩子,结果都夭折了,一直到抱养我妈。

她为此总被一些人耻笑,以及对我妈和我的担忧多于欣喜和安慰。

我曾想:她走的时候,很快,几乎没有痛苦,是不是上苍看她所受的痛苦太多,以至于不忍心加重她的负荷?

(二)一直到我离开他回到父母身边时,我都跟他睡一张床,那种硬板床。

    我后来想:跟他感情那么好,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我睡在床的最里间,即使我在外,闹的再晚回家,床里也总有我的空间。

     我不常跟在他后面的,他也很少带我出门。但我喜欢看他打牌,四个人围坐在饭桌旁,打的是字牌。牌也是他自己做的,不识字的他,究竟怎样写出来的,我还真没有考虑过,可我确实见过他新作的牌,晾晒在簸箕里。

     我后来想木匠出身的他,手艺自然不会太差,因而大字不识一个的他,对我父亲是教书匠一直不以为然,总以为没有一技在身,何以养家?只是他未曾在我面前刻薄过我父亲。

 他很会讲故事,我母亲也承认很喜欢听他谈古说今,他说某个聪慧少年后脑勺有三颗星星追随,因替他人写了封休妻书,一颗星星灭绝,后经追回那封休妻书,三颗星星才重新明亮,故事说完,他深深地看着我说:做人不能害人,所以你不要做坏事,不要以为做坏事没有人知道。这故事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仰头往天上看,看自己后脑勺是不是也有三颗星?

    后来离开他,回父母身边生活,他也从不去我父母家,只是过节在医院路口拦住我母亲,让我回去。

    外婆去世后,我去他家里看望他,在房间里站了几分钟,他一直掩饰自己的窘态,可我在撒满杂乱衣裳的床上与久未清洗的厨房里,看到一个毫无尊严,落魄不堪的他。

    那一刻,他脸色蜡黄,身形愈发清瘦,我看见他眼里的惊喜。不过不知为什么,我想到的是昏黄灯光下外婆为他缝补线袜的情景,那时的他很是惬意地看着写作业的我,尤其是他嘴角隐约的笑意和那么温柔的眼神。我看着他如今,想哭。我低头从手袋里翻出两包奶粉递给他,匆匆离去。

   其实他跟我没有血缘,他早年为和外婆在一起,抛家弃子。外婆走后,他又不愿跟随我母亲生活,选择和自己儿子、孙子一起生活。我能想像出来,他的艰难,可他从不与我说,也不和我母亲讲。

    他走的时候,我怀着大肚子,家里人不准我参加他葬礼。

    可我真的难以忘记他的笑,但我知道外婆会带着他一起上路,跟他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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