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黄石文坛]陈雪梅的散文《大别山的毛栗》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陈雪梅(笔名:雪影),黄石市作家协会、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1958年1月出生于湖北大冶。自幼喜爱文艺,梦想当作家和演员,曾对《海岛女民兵》、《青春之歌》、《英雄儿女》、《红灯记》等小说、电影和样板戏如痴如醉。初中曾与喜爱的京剧艺术擦肩而过,高中毕业却又留校当了一名文艺教师。后跨进工业学校的大门,十余年的工厂生涯,终没放弃作家梦。自1986年在《黄石日报》发表散文处女作《小燕子》后,便更加执著地去努力实现心中的梦想。90年代初如愿从事新闻工作,曾任黄石广播电视报社社长助理和总编辑助理等职务。先后在各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和新闻作品及摄影作品数百篇。

大别山的毛栗

翻遍了词典,也没找着这种野果的正名,权且以大别山人的叫法,把它写作毛栗。  

在一个本不是吃毛栗的季节,能有幸品尝到来自大别山的毛栗,那是十分不易的。正因为不易,那毛栗令人难忘,故而时常回味,久而久之,终于让我品出了它的苦涩,品出了大别山老区人生活的艰辛。  

25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细雨蒙蒙的冬夜,我与家人正围着火锅共进晚餐,烟雾朦胧中,似见门口有人影晃动,起身细看,只见两位乡里人模样的小伙子,紧裹着单薄的寒衣,在雨中向门里窥探。我正疑惑,他们却憨厚地朝我笑了笑,问孩子他爸在家否。  

进屋后,他们拘束得不肯坐下,一个低头搓手取暖,一个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放在餐桌上,还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山里人没什么好东西带给你们城里人,这是一包大别山的毛栗,给你们尝尝。”  

不知是童心未泯,还是出于对革命老区大别山的向往之情,我竟没有拒绝他们的礼物,也没去想他们的来意,便打开了那包用绉巴巴的报纸和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灯光下,那一颗颗金灿灿的毛栗米玉石般玲珑可爱,我忍不住拣起一颗细细品尝,只觉得味甜且香,不同以往在家乡里所吃过的毛栗。  

我的一举一动,使客人也忘却了刚才的拘束,他们坐下后和我们一同聊天。交谈中,我有意把话题转向大别山,想从中得到一些山区人生活的素材,客人谈起自己的家乡固然喜爱,但也不时流露出种种忧伤。  

大别山,曾是革命的热土,勤劳勇敢是大别山人质朴的品格。战争年代,大别山人曾为革命作出过巨大的贡献和牺牲,他们盼望革命胜利后能过上好日子。然而,由于受地理环境等自然条件的制约,虽已到了改革开放的九十年代,少数穷乡僻壤、交通闭塞的山区,衣食住行依然十分艰辛。  

住茅屋,点油灯,甚至是松节油照明,这对久居闹市的城里人来说,已是遥远的生活了,而在大别山区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城里人衣着讲究款式和流行,山里人则只要保暖耐穿。山里人添置一件新衣服,非出门过节不穿。城里人吃讲营养和色香味,而山里人则只图填饱肚子。平日里非待客难得见荤,来了贵客,再加上一个毛栗米烧的菜,那算是上好的佳肴了。这毛栗,虽是山区的特产,但是,要弄出一盘毛栗米来,这个中的艰辛,只有山区老母亲那双扎满尖刺,或裂开道道血口的老手能告诉你。  

大凡看过电影电视剧《凤凰琴》的人,都不免要为那破旧不堪的山村小学而慨叹。风雨飘摇的日子,孩子们撑着雨伞在教室里上课的一幕幕,决非生活于大别山区的作家刘醒龙凭空塑造。山里娃有学可上,那也是够幸运的了,失学,无学可上,这在山区并非稀罕之事。当你深入山区,看到孩子们用毛栗等农副产品去抵学费时,当你看到那肩挑山柴,身背米袋的家长,翻山越岭送孩子去几十里外的小学住读时,你定会疑惑,历史的车轮是否在这里已停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祖祖辈辈山民们的生活规律。日出而作倒也不难混,到日落而息时,那寂寞的长夜却令人难熬。有的山民一辈子未用过电灯,更不知道电视、卡拉OK是啥玩艺儿。能幸运用上电的山村,也难得有一台电视看。要说,到我们家里来的这两位小伙子,他们村还算是不错的,他们村有一台9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那还是那一家的兄弟俩在黄石做搬运工,勒紧裤带节省下的钱买的。当时他们带着这台电视机回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一回,连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于是,他们村的青年也纷纷走出山门,要闯出一条致富之路。  

可是,当这两位青年人结伴来到黄石不久,就遇上单位里要辞退一部分临时工,故而他们冒着风寒,怀揣着这包寄托着希望的毛栗米,来找孩子他爸相助,哪怕是留下来做最辛苦的搬运工也行。  

在那一刻,我心头不由得涌出一股“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情怀,让夫君出主意找他的上司去说情,希望能把这两位年轻人留下来。  

然而,世上之事焉能尽于人意。那年底,夫君的单位已濒临倒闭,原只望能在岁末带点辛苦钱回家的两个小伙子,只好带着遗憾回了山区,枉留下那包毛栗让我与夫君常常为之感慨一番。  

更令我惋惜的是,时隔半年,那包未舍得吃的毛栗米,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绿“毛栗”,在叹惜和伤感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弯曲着身体的母亲,在一堆毛栗球前用裂口的双手一个个剥开毛栗刺。要得到这样一包毛栗米,那一双裂口的双手不知要被毛栗刺扎多少回。我的心在隐隐作痛,耳畔仿佛回响着老母亲的声音:多可惜呀,多可惜,这给山里人还可招待几回贵客呢!  

[黄石文坛]陈雪梅的散文《晓荷香残春雨中》

[送别王全豫]陈雪梅的随笔《待到桃李满园时》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