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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孩子——回忆录之:山爬犁

 淡味茶原创文艺 2020-07-30

大山里的孩子——回忆录之:山爬犁

儿时的我们和山比较亲近。

在山的怀抱里,

可以放飞梦想,展现自我,肆无忌惮;

在山的怀抱里,

自由变得更加充盈,不会听到大人们的唠叨、呵斥和被管束;

在山的怀抱里,

我们亲近自然,亲近动物,亲近一切。

特别是到了严冬季节,寒假期间,有山爬犁玩,那真是一种美妙而又惬意的感受。

滑雪在儿时,是我最喜欢的一项运动。

可儿时那个年代,父母上班忙,我们除了学习,必须分担一部分家务。比如担水、打猪食菜、上山砍柴、做点现成饭等父母下班回来吃等等。

我们家就在大山脚下,走出后院围栏,穿过一块三十多米宽的草地,就可以爬山了。

每到冬季放寒假,我和小伙伴都以上山砍柴的名义,向父母央求,以征得他们的同意。其实砍柴是次要的,滑山爬犁“撒野”倒成了我们的主业。

那时的山区,做饭都是以烧柴为主。

家家户户几乎都有滑雪的雪橇,当地人称它山爬犁。

我们家的山爬犁,是在我九岁那年冬天,一位姓苏的北京知青给做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刮“烟炮儿”,他顶着零下三十七八度的低温,专门趟雪去了一趟后山,砍回两根笔直的柞树。当时苏叔叔回来时,满身积雪,肩扛的柞树足有碗口那么粗,不停地对着冻红的那双手哈气。我靠在室内的火墙上,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头发都冻出了冰坨,禁不住扭过脸去偷偷地笑。。我用小手去给他取暖,却又被凉了回来。苏叔叔笑了,他说不碍事,我得去干活了。

他真是个大能人,手持斧头、钊子,就跟变戏法儿似的,没用半天工夫,一个爬犁做好了。

苏叔叔做的新爬犁,和别人家的爬犁没有多大区别。都在八十公分高,一米二左右宽,一米五、六左右长。由四根坚硬的柞树,加工成长方形木条制成。爬犁两条爬行腿在下,前端翘起,由四根立起的六十公分高的长方形木条反向交叉连接,铆榫固定。爬犁下端两根滑行脚分别镶有一根小姆手指头那么粗,八十公分左右长的钢筋,以增加耐磨硬度和滑行速度。

在东北平原上长大的孩子,都有平地滑雪的经历。而我们山区的孩子,滑雪却要在山上滑,确切的说就是滑山。因为山上有坡度,不用人拉,爬犁就能借着坡度下滑行走。

我们三十一连是以放养野生驯化鹿为主,也就是当时知青嘴里习惯称呼的鹿连。每次滑山,都会引来玩性大发的知青小伙子跑来滑我们的爬犁。毕竟他们也是十七八岁、或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

他们就在我们滑山的不远处放鹿。这些人工驯化的梅花鹿,只要是不处于春天的发情期,都还是比较温顺听话的。每天他们将鹿赶到山上,看着鹿儿吃草,也就无事可做了。

东北的冬天比较寒冷,特别是在黑龙江东北部完达山余脉山区里的冬天,愈发感到寒风刺骨。为了规避严冬,这里的人们没有特殊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走出家门的。这就是外界常说的东北人“猫冬”。每天躲在零上二十七、八度室内,坐在热炕头上,女人们聊天,男人们打牌,时不时还会邻里之间聚上一回,豪饮一番。

大人们找乐子,我们孩子们也在寻找玩的机会。于是,每天吃完早饭,九点左右太阳升起的时候,便以外出打柴的名义,会上五、六个小伙伴儿,每人拉着家里的爬犁上山。大人们觉得孩子能替自己干活了,也就默许了这样的举动。

我们每个人都捂得很严,戴着一顶狗皮帽子,颜色各异。

有白花色的,还有纯黄色的,也有黑色的,其颜色由生前狗毛的颜色所决定。有的帽子是大人们精心从商店里挑选购买的;也有的是家长心灵手巧,将自家老狗屠宰后,用其皮做成的帽子。

当年我戴了一顶纯黄色的狗皮帽子,穿了一件粗布花格子棉袄棉裤,那是姥娘从山东老家,用自己种的棉花织成布,染上漂亮的图案,千针万线亲手缝制而成。

棉袄棉裤做的都很厚,穿在身上略显臃肿,有点大,但却很轻很暖和。

小伙伴们穿的也是五花八门。但大多都是以黄色棉袄、棉裤为主。有的是由大人不穿的棉衣改做而成。不过棉鞋和棉手套,我们几个穿戴的却是异常的相似,一看便知是从商店里买的军用鞋和手套。

手套通常都挎在脖子上,用一条同颜色的绳子连在一起,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丢手套。特别是对我们这些玩皮的孩子们,最有效。

由于我们个头小,往往手套的连接带儿比较长。大人们一般舍不得剪去,都会按照我们各自的身高,在多余处系成活扣,待我们长高了,再解开。

一双手套就这样要用上好几年,既使破了,重新续上点棉花,补上块补丁,也要继续戴。

当年,我们穿得鞋子都是双排带扣眼儿的系带棉鞋。以蓝黑色的比较多。当地人都习惯性地称它“棉乌拉”。

棉乌拉穿久了,底儿磨破了,还要订上一块跟鞋底大小的黑胶皮,继续穿。这些黑胶皮,绝大部分都是由报废的自行车外带剪成。

在当时,报废的自行车外带,可是一个难得的好东西,他可以延长鞋的寿命,让你多穿好几年,省下两双鞋钱,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废旧物品再利用。有的一双鞋,往往需要更换二、三次黑胶皮底儿,直到鞋面儿坏的不能穿了,才肯扔掉。

这一年的冬天,室外白雪皑皑,寒风刺骨。轻盈的雪花在风中漫天飞舞,冻的人脸上跟针刺般疼痛难忍。

我和小伙儿伴们漫步其中,不停地用小手搓着发红的脸蛋,却从心里感到其乐融融。

踩着脚下“嘎吱嘎吱”作响的积雪,我们几个人喘着粗气,沿着蜿蜒的山坡雪路,爬上了近乎七十五度斜坡的山顶。

一眼望去,风雪阳光中,知青们还在山坡上放牧。

他们一边用脚驱出厚厚积雪下的树木落叶,让鹿儿便于嘴食;一边不停地向山顶好奇地张望。是我们的嬉笑打闹声,惊动了他们,惊扰了鹿群。

片刻的休息过后,一场山地滑雪开始了。

我迫不及待地排在了第一位。坐在爬犁上,两腿叉开,双手拉紧爬犁前端牵引绳,正要大喊一声“顺山走啊!”,这“顺”字还未出口,就感觉后面有人猛的给了我一脚的力气。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没摔个仰巴叉,幸好手里抓住了绳子。

爬犁在外力和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沿着山坡儿快速飞奔而下。没等我做好用脚“刹闸”的准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了二十米多米远转弯处,竞直一头扎入满是积雪、一米多高野生臻柴棵子里,顿时溅起一大片雪雾。

白雾过后,但见我在雪树丛中,人仰马翻,摔成了一个纯白色的雪人儿,半天没有爬起来。山顶上静观这场“好戏”的小伙伴儿们,不免捧腹发出“哈哈”大笑。就连离我不足五十米远放牧的知青“老铁”哥,也忍不住吹响了口哨。

见我半天还在雪里挣扎,他快速就跑过来将我从雪窝中拽出来,又拾起甩出十几米远的帽子,不停地拍打着我身上的积雪。“嘿嘿”笑个不停。

老铁哥中等身材,微胖圆脸,一脸的孩子气儿写在脸上,是地道的哈尔滨青年,也是经常爱和我们抢爬犁玩的愣头儿小知青。

叫他“老铁”,这是大人们给他起的绰号,也许是他为人实在的结果。

我们一开始叫他“老铁叔”,到后来玩熟了,自己就不自觉地爬了一辈儿,改口喊他“老铁哥”了。不过老铁哥似乎并不在意我们对他们称呼。他在意的是我们手中的爬犁,谁能让他多玩一会儿。

这时,山上的小伙伴们在我们孩子头金老大的率领下,滑着爬犁,接踵鱼贯而下,像是在庆贺初战大捷似的,从我身边弯道处疾驰而过。激起的层层雪雾,溅了我和老铁哥一身。

老铁哥见状,悄悄对我说:你等着,看我来给你“报仇”,他拉起爬犁向山顶上走去。

我心里在想:这回完了,玩不成了。遭友暗算摔进雪窝不要紧,爬犁也没了。

事后,我才知道,是一个绰号叫“山猴子”的小伙伴使的“坏”,将我凌空一脚,踹下了山坡。不过,在后几轮的滑雪过程中,老铁哥却说到做到。他将我搂在怀里,一同坐在爬犁上,和同伴们进行滑山比赛,乘机为我报了“仇”。也就是在我刚才出事儿的弯道处,老铁哥以最快的速度,在超越“山猴子”滑的爬犁瞬间,将其连人带爬犁挤出了弯道,摔成了“雪里看飞花”。

就这样,在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中,我们尽情地玩了两个多小时。也不知摔了多少跤,翻了多少回爬犁。每个人身上都滚满了冰雪,成了活脱脱的“冰山来客”。不看眼晴,你还真不会觉得我们是个喘气儿的高级动物。

天近中午,老铁哥走了,玩性正浓的我们,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正经事没干,这就是砍柴。

为了能够赢得下一次再能出来滑雪的机会,我们又拉着爬犁爬上山顶。进入山后林子里捡拾那些干枯的树枝,扛到山顶,装上爬犁。

有时赶上枯树枝不多时,就会用携带的斧头,砍些矮棵灌木。我个子小,干活又慢,比我大五岁的金家老大,就主动帮我砍柴、装车。

赶上时间早,老铁哥不急着往回赶鹿,也会帮我们拾些柴禾,装爬犁。再用绳子捆好爬犁上的树枝,一同下山。

别的小伙伴爬犁捆不好,我也会主动上前帮忙,出不了大力,就出点小力气。

下山时,我们通常选一根很直的鲜树枝儿,去两头儿,留中间。一头削成尖状,从捆好的柴禾中插入爬犁下端,以备下山时,爬犁下滑速度过快,用其当闸刹车用。

看到我个子小,驾驮不了装满干柴的下山爬犁,小伙伴们都会提出用我当“配重”。也就是下山时,一个人骑在装满柴禾的爬犁上,手握插入柴中,尖端接近地面的木闸,随时准备在爬犁下山失控前,按下木闸,控制住爬犁不翻车。

其实,说实话,我这个“配重”并不好当。

特别是在往山下运送柴禾的过程中,极其重要和关键。

我在爬犁上扒的靠后,爬犁前端势必翘起,后尾柴禾拖地不再前行;靠前,爬犁前端太重,下滑途中,重力加速度的作用,容易造成翻车。

五个小伙伴儿,就有五个爬犁,人家随爬犁只需下山一次,我却要来回上下山五次,何况这时早已到了吃饭的点儿,饥肠辘辘,肚子叫个不停。

有一次下山时,“山猴子”驾车,我在后面“配重”,随着爬犁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到了一个拐弯处,需要减速慢行。

可这时掌控爬犁的“山猴子”慌了,竟忘了刹车。嘴里不停地喊着“前前前,噢不对,后后后”,扒在爬犁尾部配重的我,当时就被他指挥的懵圈了,也不知是向前还是向后好了。

犹豫之间,就听“扑通”一声,爬犁打了好几个滚儿,瞬间将我凌空甩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再看“三猴子”,被爬犁砸进了雪窝深处,只露出两条小腿儿在蹬跶。笑的其他小伙伴前仰后合,原地直蹦。

儿时每一年的寒假,我们几乎都是在这种快乐时光中度过的。

伴随着一次次的外出爬山砍柴,收获了喜悦,满足了天性,家里也囤积了足够一年烧的柴禾。父母乐了,我们也笑了。

是大山,敞开胸怀,无私拥抱了我们;

是风雪,柔情似水,荡涤了我们彼此的心灵;

是山爬犁,让我和小伙伴儿们,拥有了老铁哥这样贴心的知青朋友。

才有了彼此的关爱与珍重。成为我心中永恒的绚丽风景!

作者简介:

魏跃龙,网名:会飞的鱼。汉族,大专文化。职业:记者。儿时随父母生活在黑龙江,现为北大荒垦区。并在兵团完成学业后,进入当地宣传部门从事新闻宣传工作。后调山东临清从事电视新闻宣传工作。三十多年来,在国内多家媒体发表作品三千余篇。多次获得奖项。曾被国家及省、部委、地、市授予先进个人、优秀(记者)通讯员、临清市劳动模范、临清市技术拔尖人才等多项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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