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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些事】老 炮 儿

 淡味茶原创文艺 2020-07-30

热爱生活的人运气永远不会差,

比如遇到

淡味茶……

珍惜那些在一起的时光,珍惜那些互相温暖的岁月,珍惜那些心中有你的人。

感恩有您!

大山里的孩子——老炮儿

也许你还没有注意到,儿时每个孩子心里,总是有个为之恐惧的对象:或猫、或狗、或人。这种惧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后天造成的。大人们为了让孩子听话,往住塑造个动物或人物吓唬懵懂的孩子。我儿时就特别怕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老炮儿”

老炮儿是哈尔滨知青,中等身材,方脸,一只眼睛有毛病,走路的样子有点跛。平日里不善言谈,很少与人交流。但连队交给他的工作还是能够完成的。

我惧怕老炮儿,不是因为他的样子有点儿丑,而是完全让母亲给吓的。在“呀呀”学语的时候,母亲就拿老炮儿吓唬我,让我快点睡觉,或终止不再淘气。

每当听到母亲喊“老炮来啦”,我都会扎进她的怀里,或躲到身后藏起来。半天不敢露头儿。

老炮儿至今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从大人们的口中,知道了他的些许故事。也见到过老炮儿本人。

老炮儿沉默寡言,好认死理儿,遇事儿胆小,却又想寻机报复。

知青们大都是些二十左右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做事蛮快,大大咧咧。老炮则不善言语,心细如丝,嫉恶如仇。

有时候知青们也不知道何时何事就得罪了他,竞招来黑砖或在风高月下的突然袭击。开始时还以为是“阶级敌人”搞的事儿,迫害知青。后来竟抓到了这个“内鬼”就是老炮儿。

和战友争执,老炮儿爱动手儿。要是把别人的头打破,占了便宜,他则会善罢甘休。不然就不依不饶,寻找机会找补回来。

打不过你,他会偷着下手,这也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老话:宁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

老炮儿算不上君子,但也不是什么小人,只是一个心灵悲弱之人的正常反应。老炮儿也因为好惹事儿,常常不按套路出牌,干出些让人费解的事儿来。知青们都拿他无可奈何。

孩子们也怕他。不光是因为出自大人口中的那些话,还因为经常在大街上玩耍时,能碰见老炮儿。

胆儿小的孩子撒腿就跑,胆儿大一点的孩子就会捡起地上的小石块,扔向老炮儿。

一跛一跛走来的老炮儿,并未因为孩子们不欢迎他而懊恼,而是笑着招呼那些调皮的孩子们。

孩子们往往回敬老炮儿的则是齐声高喊:“老炮儿老炮儿瞎胡闹,打的知青呱呱叫”,老炮儿听后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

一次,我刚走进连队食堂前面那个公厕准备小解,就听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发现老炮进来了。吓得我“啊”的一声,哪还敢再解手,提着裤子就跑了出去。老炮儿一看乐了,大声喊“回来,小心尿了裤子啊!”我最终还是没敢回去。

知青们了解了老炮儿的性格脾气,也就避之三舍,不再招惹于他。

其实,老炮儿的性格不是天生就这样,现在想来和他的家庭成长背景不无关系。

听大人们说,老炮儿的爸爸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抗战胜利后,日本鬼子投降,老炮儿父亲从街上偶遇他母亲,就将这位无处可去的遗孤领回了家,给予无私的帮助。日久生情,这位可怜的女人就嫁给了当时还是单身汉的老炮儿父亲。

老炮儿的母亲一生就哺育了老炮他们哥儿俩。老炮是最小的那个。

在那个革命的年代,我们可以想象的到,一个语言不通的日本人,在中国生活的将会是怎样的艰辛。家庭的琐事和来自社会多方面的压力,让这位女人,最终还是不堪重负,选择了过早结束自己的生命。

老炮儿的母亲走了。

老炮儿满脸的泪水,他和母亲的感情最深。

母亲走了,本来就不合群儿的老炮儿,变得更加一言不发。他思来想去,总是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他把母亲的意外故去,全部的责任,都归咎于年迈的父亲头上,认为他没有照顾好母亲,才使得她走上了绝路。他要发泄,要替已故的母亲惩罚父亲。

他开始不停地磨刀,并准备了绳索,随即开始向连领导请假,要求提前回家探亲。

老炮儿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引起了其他知青的注意。及时汇报给连长。

连领导进行了耐心细仔地疏导说服。老炮按奈不住憋在内心已久的悲痛心情,突然跪地,面朝家乡的方向,嚎啕大哭,说出了准备弑父的可怕想法。一桩即将发生的重大刑事案件就这样被及时制止了。这件事,据说当时还惊动了团里的公安部门。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生性细腻,不愿表述又遇事好钻牛角尖的老炮儿,始终沉浸在思母的无尽思绪中,难以自拔,无法解脱。他又有了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

这一天,老炮儿没有去鹿圈里喂鹿。知青们找遍了连队所有角落,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老炮儿失踪了。

连里的一位家属听说全连都在找老炮儿,便告诉连长,早上曾经看到过他。

老炮儿当时边走边哭,好像往西面的大山里去了。

听到这话,连领导顿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预感到要有事情发生。

那时正值夏季,七月流火。十九团这年的夏天,较往年格外的炎热,中午的气温达到了三十几度。

连队立即留足人员保证工作正常运转,其余青壮年在连长、指导员的率领下,全部上山寻找老炮儿。卫生员也备好了急救药品,跟随进山。

当年在鹿连工作过的知青都知道,连队西面的大山,宽阔而又绵长,直接和完达山主脉相连接。可谓是山连山,水连水,一眼望不到边际,更看不到山的尽头。

山间小溪,潺潺流水,树木高大,野草丛生,根本没有一条进山的路。知青们手拿镰刀,深一脚浅一脚,披荆斩棘,艰难前行。他们一边呼喊老炮儿的名字,一边沿着河边和山坡搜索前进。

这时的天空是乎也不做美。竟然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很快打湿了知青们的衣服。

他们顾不上休息,也顾不上蚊虫的叮咬,还有山路的湿滑。渴了喝点小溪的水,饿了啃块随身携带的干粮。信念只有一个,要尽快找到老炮儿。

几位和老炮儿同车来连队的哈尔滨青年,想想老炮儿那可怜的身世,禁不止潸然泪下。

第一天山间雨中搜索未果。

第二天山间雨中搜索也未果。

连续四十八小时的奋战,这些年轻的知青,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满脚磨起了大泡。

难道是搜索的方向有问题?还是老炮儿根本就没进这山谷?不然,一百多里地的搜救,怎么会生死见不到踪影。连领导再一次询问那位曾经看到老炮儿进山的连队职工家属,回答是肯定的。

第三天,又是大雨连绵。随着老炮儿失踪的时间,愈来愈长。这事儿已经变得凶多吉少,生还的希望渺茫。两天的大雨瓢泼,人不是被浇毁,也会被在山中出没的豺狼虎豹袭击和啃食。

到底还进不进山搜救?!连领导做出的决定是果断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下刀子,也要进山把人找回来,给上级和老炮儿家人一个交待。

知青们又冒雨进山了。

这一次,他们在百余里外的山沟灌木丛中,有了个意外的发现,找到了一件破损的衬衣,有人认出这就是老炮儿前几天穿过的衣服。

知青们兴奋了。迅速沿衣服发现地点,向前呈扇面展开仔细搜索。结果在左前方一公里处,又发现了一条被树枝刮烂的裤子。

他们边呼喊老炮儿的名字,边快速向前搜索。又在不远处先后发现了老炮儿的内裤和袜子。再向前搜了一段路程后,有人猛然大喊起来:“老炮儿,老炮儿在那里”。遁声望去,只见赤身裸体、满身伤痕的老炮儿,正斜躺在一个半山腰上,不省人事。

知青们上前一摸老炮儿,身上还有微弱的气息。赶紧给他裹上衣服。台下山坡。

这时雨还在下着,天宫似乎沒有停的意思。大雨中,知青们分成几组,分别轮换着背老炮儿,在山谷里跋涉。他们的身上和老炮一样,也被利草和灌木刮得满是伤痕。这些人中,不乏有曾经被老炮视为“仇人”的知青,也有曾经挨过老炮“暗算”,砖头砸破了脑袋的小张和小刘。在他们的心里,老炮儿就是战友,就是兄弟,就是一个长不大、爱调皮儿的弟弟。是家人、是亲人。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在这个幽长而又泥泞的山谷里,就是豁出性命,一步一步爬着走,也要把老炮儿兄弟背回家。

一里、二里、三里……这些平日里在家长眼里还是个不懂事孩子的年轻人,却在干着一件让他们家人为之骄傲的壮举。

深夜十点多钟,知青们背着昏迷的老炮儿,终于安全返回了连队。

经过卫生员紧张的救治,老炮最终苏醒了过来。

原来,三天前的早上,几夜未眠的老炮儿,从情感上始终没有迈过母亲意外过世这道坎儿,也不愿接受这个严酷的现实。

他思母心切,恍惚中,总感觉母亲在大山里呼唤自己。他泪流满面。顺着声音的方向,疾步向大山里奔去。

“妈妈,你在哪里?儿想你呀……”老炮儿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满山谷里奔跑。生怕错过一个草丛,漏掉一棵树下,错过了和妈妈的相聚。

这时的天,也仿佛感应到了老炮儿那撕心裂肺的悲伤与哭泣,电闪雷鸣,飞雨直下。寻找不到母亲身影儿的老炮儿,渐渐失去了理智。掏出身上携带的安眠药大把大把,就着雨水吞服下去。

他觉得,这样做母亲会心疼自己,会来看看她曾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儿怕摔着的宝贝儿子。儿无所求,哪怕是在梦中,您让儿拥抱您一下,喊声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炮对着大山喊:“娘,你在哪里?!你听到了吗?儿想你啊……”山在回响,雨在俱下,天在雷鸣。

那是上天的眼泪,也是娘的眼泪,更是老炮儿的心在泣血。自从母亲去逝后,老炮儿整日偷偷以泪洗面,用安眠药强制自己睡眠。

没有母亲,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片天塌了,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奔头,没有了疼爱。

他在深山里也不知又走了多远,跌了多少的跟头,药劲儿发作,心中火烧难忍。

他脱掉了上衣,又扔掉了裤子,最后一丝不挂,昏倒在满是荆棘和野草的山坡上。

也许是老天的眷顾,不愿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地走了,所以才三天大雨滂沱;也许是知青们的执着,一刻也不愿停止对老炮儿的寻找,哪怕是天降大雨,也不放弃。才有了老炮儿失踪三天又生还的奇迹。

卫生员事后说,老炮的命真大啊!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冬季,老炮儿早就被冻死了。如果老天爷不持续下雨,老炮儿根本熬不过这三天。不被喝死,也会被蚊虫叮死。既使逃过这两劫,昏迷中的老炮儿满身伤痕,人体散发出的血性气味儿,也会招来野兽的袭击。

老炮得救了。在知青们的关爱下,渐渐恢复了健康。可他的精神还很差,已经不能再胜任连里正常工作了。

老炮儿提前返城了。

那一天,知青们把他送出很远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老炮儿远去的背影儿。

好多知青哭了,包括被老炮儿打过的知青。他们可怜老炮儿,心疼老炮儿,也想远方的家……

老炮儿走了,连队的生活依旧,可老炮的余威却仍在。

孩子们时常也会听到大人随口说出的“再不听话,我把老炮儿喊来”、“你看,老炮来啦!”、“老炮儿你进来,小宝儿不听话”。

每每听到这些话,孩子们都会惊恐,瞬间变得很乖,或藏在母亲怀里;或躲在母亲身后,不敢出声儿。

没有老炮儿的岁月,连队时常会收到这样一封来信:没有名字,只有收信地址。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发皱的信纸,上面写着让人读不懂的几行文字,旁边画有一幅钢笔画儿。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一个女人的模样儿。

知青们看了,不免又想起了老炮儿……

(作者友情声明:『老炮儿』为真实历史事件回忆记录。笔者对参与北大荒建设的所有知青敬慕有佳,只是想如实记录这段历史,绝无诋毁知青之意念。个别细节介于文章需要,有所渲染,敬请谅解!文中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内容无关。)


附诗人继子(张继存)为本文赋文:


《老炮行》

老炮何名姓,远年莫解推。应征紫塞戍,驰驱白羽麾。腿疾路行跛,目眇剑横眉“。寡言心性细,嫉恶捨生为。争执难示弱,据理未曾移。弱者知敬重,强者不可欺。冲冠偶一怒,睚眦欲裂时。挥拳汗血出,背人风月知。嘤嘤伙伴忌,踽踽形影随。儿童畏狼虎,长者嚇儿词。旦暮街头遇,哄笑趋避之。人皆避老炮,老炮心难窺。家史知者少,身世问生疑。其父成亲晚,劬劳犹忍饥。烽烟唯陋室,劫难无余资。路拾东洋女,始棲连理枝。弄璋生雏子,老炮乃娇儿。娘亲珍宝视,期待海鹤姿。哺乳朝暮裹,呵护雨露滋。可怜天不佑,含恨弃罗帷。母逝无家别,千里赴边陲。孤苦人寡合,伤悲更问谁。积怨仇老父,何以护妻迟。悲母一何苦,怨父一何罙。伤痕信可补,心病不可医。思母苦如此,神情难自持。筹谋归故里,买刀意在斯。伙伴惊其意,急忙告有司。官长动情劝,斯人泪雨垂。长跪不肯起,倾情吐心思。人心良善在,总为此情悲。孰知祈有日,老炮渺无仪。官长集丁壮,搜山到水涯。苍天何悲悯,雷雨倾盆遗。草木迷人径,溪泉乱离披。群情在老炮,不顾精力疲。三日趋幽谷,一心冀所期。忽于树阴下,得见孝思痴。裸身大昏睡,血迹已侵肌。额首幸魂在,抚胸气如絲。负归劳人力,恩怨作风吹。抵家夜将半,救治及时施。老炮得不死,官兵皆称奇。老炮返城日,送行哭晨曦。老炮神恍惚,歧路泪交颐。汽车绝尘去,往事犹可追。一日雁书至,拆封画图而。展图唯一女,难晓意何其。知者伤老炮,撰文美如诗。我今悲赤子,遂赋怀母辞。

附恩师陈力勇为本文赋诗:

《赞大山里的孩子 “老炮儿”》

酸甜苦辣荒原径

南北西东战友情

坎坷经历难述净

惊呼“老炮”喜出迎

霞光沐浴寒疆城

雨过天晴彩虹升

忆往峥嵘风雪景

今朝含笑渡夕红

魏跃龙,网名:会飞的鱼。汉族,大专文化。职业:记者、编辑。儿时随父母生活在黑龙江,现为北大荒垦区。并在兵团完成学业后,进入当地宣传部门从事新闻宣传工作。后调山东临清从事电视新闻宣传工作。近四十年来,在国内多家媒体发表文学及新闻作品五千余篇。多次获得奖项。曾被国家及省、部委、地、市授予先进个人、优秀(记者)通讯员、临清市劳动模范、临清市专业技术拔尖人才等多项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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