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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江作协】王学彬︱又到农村杀猪时

 陈晓春 2020-07-30

  

又到农村杀猪时

文/王学彬

        无论是贫穷也好,富有也罢,相对人生而言,童年的时光永远是快乐的,永远是富有的,永远是值得人们回忆的。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童年最高兴的一段日子便是过年了。而在农村,过年序幕的拉开便从杀年猪开始了。

        农村几乎家家户户一进入腊月后,就到了杀猪的时候了。那时各家一般都是开春到集市上或本屯子抓猪羔子,也有的是自家老母猪下的羔子,都是纯的笨猪,肉香得很。

        那时养猪讲究的是“槽头”。槽头好的人家猪养得胖,长得快;槽头不好的,猪奸谗,瘦,好得病。我家还算槽头不错,也不论顿数,也不管冷暖,随便喂几瓢泔水,那猪就噌噌地长。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把猪喂养到腊月里,天一煞冷,家家户户合计好串开日子杀猪,以免村里互相请客冲突,相互间不吃到都觉得不好意思。那时猪的生长周期都在10到12个月,饲料绝对是绿色的,再说你想弄点食品添加剂,一是从来没听说过,二是那时根本就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概念。所以那时的猪肉吃起来特别香。现在一提起那时的猪肉,人们还赞不绝口,久久回味。

        那个年代,像我们这些十来岁的小孩子夏天和秋天放学到家,父母们早就把筐和镰刀放在了门口,一进门吃上几口饭,就去割猪菜了。春天里,我们到大地里挖苣荬菜。那时的苣荬菜遍地都是,哪像现在,猪不吃了,人却花高价买来在酒桌上招待客人。到了夏天,我们经常和父母到地头、河边、道旁给猪割苋菜、灰菜和老苍子(中药苍耳)。到了秋天,又开始到野外撸草籽,用麻袋背回家里,等到冬天拌些玉米面子,煮上一锅热腾腾的饲料,放在大缸里储存,喂时再倒进锅里热热喂猪。就那样的饲料,猪照样欻歘的吃,吱吱的喝,天天长膘,全家人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家里养的猪胖得走路都费劲了。在准备杀猪的头一天,妈妈就不给猪喂食了,这样是让猪将体内的东西排泄干净,这样清洗猪肠子时就省事多了,肥猪饿的一夜没有停止叫声,家人的心情也很难受。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放亮,父亲便开始通知宴请的人,全屯子岁数大的和长辈们必到。同时左邻右舍和老亲少友的女人们,早早就来到家里帮助妈妈从缸里捞出腌好的酸菜,借几个菜板子在屋里屋外开始切了起来,那叮叮当当的响声格外的悦耳。由于当时家里孩子多,来的客也多,所以每回妈妈都会切上满满两大盆的,那杀猪的烩菜炖的次数越多越好吃。父亲则坐在板凳上搓起绑猪要用的麻绳,我和弟弟们则兴奋地在屋里跑来跑去。

        杀猪那天,父亲起得早早的,劈了一大堆柈子准备烧水褪猪用。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天气特别冷。父亲安排好的几个壮劳力嘴里冒着白气,陆续来到了家里,开始抓猪了。有力气、腿脚麻利的青年人事先在一根细长而结实的木头杆子的一端系好了套子,躲在猪圈外,将套子对准了已经打开的猪圈门子,再跳进猪圈里两个人将猪连赶带打撵到了圈门前。也许是饿的缘故,猪到了门前迅速向外走去,正好套子套在了猪的脖子上,猪发觉后拼命往外挣,结果越挣越紧,这时外面的人一拥而上,将本来又胖又笨的肥猪摁倒在地,并迅速用麻绳捆住猪腿和猪嘴,让它动弹不得。几个人将肥猪抬到早已准备好的桌子上,下一步就是开始杀猪了。

        真正的杀猪的屠夫来的都是较晚的,人家就负责杀,不负责抓,主要是他们有刀捅、褪毛、开膛、摘肠子的技术。大人们忙着抱柴烧热水,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两个锅台,大锅都有12印的,留作煮猪食用,小锅台留作做饭熬菜。我们小孩子想伸手,大人嫌乎碍事,吵吵八喊将我们撵到屋子里。邻居的孩子们也跑到俺们家看热闹,我们就都躲在炕旮旯,从窗户往外看。十冬腊月,玻璃窗上结着厚厚的霜,我们就将小脸儿贴近了,用舌尖将霜融去,露出一圆孔,就透过那小孔往外看。我小时贼淘,但胆儿小,即使往外看,也半眯着眼,用手将耳朵捂个溜严,就怕听见那猪的哀嚎声。

        只见杀猪人将猪头麻利的拽出桌边,让猪头耷拉在桌边下。杀猪的人一只手揪着猪耳朵,另只手拿着一尺多长的杀猪锓刀准备杀猪了,这时奶奶总是面向南方并叨咕着“肥猪、肥猪别见怪,今年走了明年再回来”也许这是奶奶对辛苦养大了的猪被杀的惋惜流露,实际更是对未来生活的一种祝愿和向往。帮忙的人则要准备一个盆接猪血,盆里放些凉水,加少许的食盐,这样可以加快血的凝固。当锓刀从猪脖子处捅入时,猪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家人们都背过脸去,不忍心看那残酷的场面。听杀猪人说,高手杀猪刀会穿过胸腔并扎入心脏,当杀猪的锓刀从脖子上拔出的瞬间,鲜血便喷涌而出并落入下方的盆里。接猪血的人立刻拿着一段高粱杆在血盆里不停地搅动,不一会高粱杆上便挂了一层厚厚的血筋,小孩子们就在一旁观看。当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搅动猪血,直到后来学习了有关血液的知识,才知道搅动破坏了血液中起凝固作用的血小板,所以血液便不凝固了。等血慢慢流干的时候,猪也停止了呻吟。接下来便是褪猪毛。将猪抬到锅台上,把锅里的沸水往猪身上不停地浇,并用砖头或“镰刀头”在猪的身上来回剐蹭。为了把猪身上死角地方的毛刮净,这时须将猪肚皮向上四蹄朝天地摆放在锅台边上,在猪的一只后腿上割开一个口子,用梃子开始梃猪。梃子是用直径约为1.5厘米的钢筋做的,一端围成直径为10多厘米的圆圈,一端顶部略尖。全长1.5米左右。梃猪时一只手握住梃子的圆圈,将梃子另一端从猪腿上割开的小口处慢慢插入,这是一项技术活,梃子要控制在猪皮和脂肪层之间,一般情况下每个猪都要被梃十几下,这样用梃子梃出的“管道”便会遍布全身。然后用嘴吹或用打气筒在腿部的割口处往猪的身体里打气,这样空气便顺着已梃好的“管道”向全身涌去,有一人用棒子用力地在猪的身上不停地敲打,让气流通遍全身,将猪身体的死角膨胀起来,便于刮净猪毛。不一会猪的全身便膨胀起来,比原来更“胖”了。这时还要用“擀面杖”或木棒不断地抽打猪身体上被气吹得鼓起的地方,叫做“赶气”。目的是让空气均匀地遍布全身,费了这么大的一番周折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猪褪毛时比较容易。接下来便将猪抬到大锅上进行浇水褪毛了。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多小时。已经被褪完毛的猪变得雪白干净了,这时侯把猪移回到桌子上用清水对表面进行清洗。

        “开膛剖肚”是整个过程的高潮。这时我和邻里家孩子们最愿意看的情节。开膛从猪的腹部开始,杀猪人拿着尖刀从脖子处的刀口开始一直往下划到尾部的肛门处,从划破肉皮的刀口里露出了雪白的肥肉层,再往深划又露出一层瘦肉,这个部位的肉就是我们常说的“五花肉” 肥瘦相间。在往里是一层叫“板油”的脂肪层,一般有2厘米后,等杀猪人把这层脂肪用刀划开以后,整个猪的内脏便暴露在我们面前了,心、肝、肺、胃、肠等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还冒着热气,用手一摸软软的,杀猪人首先在胸腔里拿出了“灯笼挂”其实就是气管、心、肝、肺都连在一起,用手提着好象一个大灯笼。腹腔里是胃、小肠、大肠。不一会就将腹腔内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剩下的就是大卸八块了,这时大锅已重新刷好开始准备煮肉了。

        记得当时每次都煮几十斤的猪肉,不一会整个院子都飘起了诱人的肉香。这时父亲开始准备灌血肠了。在血里要放上葱花、姜末、花椒面、味素等调料,并往血里逐渐加水进行稀释,直到将血调到刚好“挂碗”便可以了。所谓的“挂碗”就是用碗舀一碗血慢慢将血倒出时,血会在碗壁上会形成一层淡红的、薄薄的血膜。当猪肉煮到七分熟的时候,父亲把灌好的血肠和妈妈切好的酸菜都下到了锅里。这时我和弟弟们便开始去招呼村里的亲朋好友来家里吃猪肉了,于是热热闹闹的猪肉宴便开始了。虽然那时我们是不能上桌和大人们一起吃的,但妈妈早就给我、弟弟和邻里小朋友们偷切了一大碗肉,让我们这些“馋猫”先吃为快。  

        第二天妈妈把一大堆板油、肥油放在锅里焅成了两坛子荤油,当时由于豆油很贵家里是舍不得买的,所以一年中做菜都是用荤油的。而焅完油的油梭子更是我们喜欢的一道美味。直到我们饱饱地吃了一顿油梭子后,杀年猪才算真正落下了帷幕。

        又到农村杀猪时。

        现在那种“笨猪肉”真的很难吃到了,但那种久违的肉香味道和父老乡亲团坐在炕桌周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情形始终在我记忆的脑海里萦绕着……


作者简介

王学彬,1958年生人,1975年起从事教育工作,社会兼职为龙江县人民法院陪审员、龙江县作家协会景星分会主席。1989年至今先后在《中国教育报》、《黑龙江教育》、《黑龙江日报》、《黑龙江农村报》、《齐齐哈尔日报》、《齐齐哈尔公安报》、《齐齐哈尔教育》、《教育情报》等市、省、国家级报纸和刊物上发表报告文学、人物通讯、散文、诗歌、歌词、小小说、曲艺、消息和论文近4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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