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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娘6(长篇连载)

 龙溪文学驿站 2020-08-04

本栏为小说连载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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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枫叶

第六章 送儿上学

寒冷的冬季总算挨了过去,又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灰蒙蒙的月亮躲藏在阴霾的夜空中,够它不着;在它的身旁,偶尔会探出几只半睁不睁的小眼睛,感觉待搭不理的;连屯子西头平时看着不大的小山,此刻忽然间觉得不知它什么时候一下子就又长高了许多,在夜幕的笼罩中看不清真实的容颜,看到的只是黑压压模糊的一片;就像是天上的乌云,白天在天上吊荡一天,许是太疲惫,等到夜晚才来到人间,又不敢惊扰熟睡中的天底下最乏困的泥腿子们的浑梦,居然悄悄而知趣儿的落栖于屯西的山梁上,静静的抱着丛林枕着山梁偷睡着......

朦胧月色下的小小的山村,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别的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是这般的沉寂,沉寂的有些让人心生不安。

根嫂一个人傻傻的在院子里缓慢的走着,走着,脑子里胡乱的思想搅得她头都快炸了。

她站住不走了,仰起头,使劲睁大了一下眼睛,认真的看了看天,接着又关闭眼帘,眉头无节奏的促动,许久许久.....忽然,她觉得眼前一亮,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刚才的那道亮光渐渐远去了......不,不不不……她使劲摇晃着脑袋,我不能这么做,不能.....

她想的好累。

她真的不愿这么想,害怕这么想,然而,又不能不这么想——眼下唯一能够使她得以解脱的办法,就是给梅媚找个婆家——把女儿嫁出去。

这会儿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她不能这么一直在外面呆着,多少也得睡一觉。她用手揉了揉酸酸的眼睛,挪动着像是挪不动了的很沉很沉的身子慢慢的回了屋。

她悄悄钻进了女儿的被窝。女儿像是知道娘要搂她似的,转过身,用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脖子被女儿搂得很紧,以至于让她感觉到了痛。女儿的身子紧贴着她的身子,她觉得很温暖。她用一只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亲的吻了一下——她感到无比的幸福!这幸福中又掺杂着让她撕心般的痛......她不想就这样嫁了女儿。她打算去外面借借看。若凑够了旺孝的学费,岂不更好?

早饭后,根嫂喂完了猪鸡就去找忠嫂和来旺婶子借钱,可是钱还是没能凑够。

中午,她硬着头皮去了大伯嫂家,她很想去碰碰运气,兴许就能借到钱呢?

根嫂之所以没去她家,有两个原因:其一,大哥人挺好,对她们娘几个没的说,可就是大嫂——虽心不坏,但却抠得要命。要想从她手心里扣出一个子儿来,可真是不容易。她打怵见她。其二,去年旺顺生病,自己在大嫂手里借的那一百块钱到今儿还没还人家呢......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挪动着不情愿的脚步朝大嫂家走去。

根嫂进了屋,大哥大嫂和喜子正吃饭。

福海一听二侄子考上了师范学校,高兴的不得了。他很爽快的张嘴就答应了。

大嫂瞅了一眼福海,用手捂着嘴干咳了两声,那那——那什么,二侄子考上师范了,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大好事,大喜事 ,是吧?我们这当大爷大娘的脸上也都跟着沾光,心里甭提有多喜兴了!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脸上略现为难的表情,咂了咂嘴,就是这钱吧,它实在是不凑手。你也知道,喜子念书昨天刚要走三十;我手里原先还真有三十五块钱,这不,就在你进屋前半个钟头,让东屯我四姑家的二表姐给借了去。唉,你看看这事儿咋赶的这么巧呢?你要是早来一步,这钱我借给你也不能借给她呀!要不这样吧,待会儿让你哥出去张罗张罗,中不?

中中中——求人家借钱,咋个不中呢?根嫂连连点着头。

 

福海两口子送走了弟媳,转身回了屋。

你打算借给她多少钱哪?媳妇冰冷的问福海。

多借给她点儿呗!

瞧你这话说的,多借是多少啊?那不得有个数吗?

福海扒拉一口饭,咋还不得二百块钱。

 你当咱家是开银行的呢?媳妇用手戳了一下福海的脑门儿,干嘛整给她那么多?她转过身,一屁股坐在炕梢,生气的嘟囔着,她穷的屁眼儿摇铃铛(叮当响),猴年马月能还上?

吃一口吧!哦?!方才他婶子来你没吃完。别生气了。福海见老婆生气了,忙上前劝她说,人家还能黄了你那两个子儿是咋的?再说了,是自己的侄子考上师范学校了,咱这当大爷大娘的哪有不帮衬的道理。咱总不能站在一边看笑话吧?没多还没少吗?多少也得帮衬他们两个儿。旺孝有出息了,咱这当大爷大娘的脸上也跟着沾光不是?!

要是旺顺和梅媚用钱借给他们几个还值,旺孝算什么,他姓孟不姓刘,是个外姓人。

吃一口吧!福海又劝她吃饭。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她嘟囔着,去年傍年根儿,旺顺有病她来借一百块钱,说过些日子有钱就还,一到今儿也没个动静啊?

哎呀!你这个人哪,我咋说你好呢?前两天你侄子来借钱你咋麻溜借给他了呢?

好哇,你个刘福海——她嗷的一声从炕上蹦起来,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人家借钱咋了?人家借的快还的也快,不像你兄弟媳妇,光知道借不知道还。

你可拉倒吧你。她不是现在日子紧绷吗?等以后旺孝毕了业,当了老师,挣了工资,人家还你这几个子儿还不容易!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再说了,说不定以后咱儿子还得指望人家旺孝帮衬呢!

——她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福海不经意间溜达出来的这一句话,在他媳妇的心里停住了脚步——她觉得福海说的有道理。儿子学习不用功,太贪玩儿,说不定哪一天还真得求到旺孝头上,让他好好教教儿子学问。想到这儿,她紧锁着的眉头就渐渐舒展开来,继而喜上眉梢,满面笑容。

 

根嫂从大伯哥家出来,茫然的走在大街上。她心里明白,虽然大哥答应了,可小心眼的大嫂....她摇了摇头。不时用手摩挲着干巴巴的脸,感觉自己的脸火烧火燎的痛。在不知不觉中,一抬头,自己已然走到了魏孝清的家门口。她想去找孝清,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她又犹豫了。魏孝清没少忙自己的忙。她的脑子里重叠出现孝清帮自己劈柴,去井沿跳水,背着他爹娘给她送米面.......

孝清的心思她懂。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真的不想再给他添什么麻烦了,他心里所承受的压力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她转身往回紧走几步,又站住了。她不由得又转过了身子,为难地看着魏孝清家的大门。她紧张,她害怕——她害怕见到魏孝清,怕见到他以后自己没法张嘴;她又特别期待着魏孝清这会儿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把他当成了她的主心骨,觉得只有他才会真心帮助自己,他是她最可信赖的最最亲近的人。她心里火烧火燎的急。

这会儿的魏孝清朝娘要了十块钱,说去大队供销社买件衬衫。他急火火跑出院子,一眼就看见根嫂在自家门外来回打着转转。他心里一阵欢喜,就像是事先约好了是的。他知道根嫂肯定是找自己有事。刚开始魏孝清问她她还不好意思说,在魏孝清一再逼问下,根嫂才硬着头皮对魏孝清说出了实情。

嫂子别急,我想办法。

魏孝清目送根嫂走远。他本想去大队供销社买件衬衫的心情变淡了。他没有心情去大队,充斥他脑子里的全是根嫂,根嫂.......他想回屋,只是开开院门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忽然却又急转身出了院子,径直朝南河桥方向走去。

今天南河公社很热闹,有很多人在赶集,然而魏孝清却没有兴致欣赏这些,就连自己想买一件衬衫的事都不在他记忆的范畴之列。他直奔人流密集处,因为他知道表姐肯定在那卖东西。

二姐!魏孝清老远就朝着一位中年胖女人喊。

呦!孝清你咋来了?胖女人正蹲在地上卖核桃。

原来与根嫂打架的那位中年胖女人竟然是魏孝清的表姐。表姐姓张,是魏孝清老姑家的二女儿。表姐虽然泼辣了些,但人很实在,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表姐和表姐夫两口子都很能吃苦,家里供一个女儿上学。一年四季都琢磨着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不知道的都以为表姐身体很好,其实表姐身体并不好,她有肥胖症。平日里也不咋去生产队干活,因为生产队长是表姐夫的大爷(伯父),她爱上工就上工,不爱上工就拉倒,再加上表姐贼贼厉害没人敢惹她。表姐夫起早贪黑倒腾点小买卖,队长是他大爷,别人谁愿意得罪那人,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更没有人敢跟他们攀比。这就给表姐与表姐夫除了在生产队干活,还能抽出身子搞点副业以填补家用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所以家里的日子虽说不怎么宽裕,但总比屯邻一般人家要强得多,最起码手里零花钱不断。

方才根嫂找到他,说了旺孝的事。魏孝清一下子就想到了表姐。他知道二姐最疼他,他要去找二姐借钱,二姐肯定得给他这个面子。他没有跟表姐说根嫂家的事,说自己想借几个钱急用。表姐一再追问,他假意为难地说,是想给桃子买件衣服。表姐早就知道也认识桃子。她瞅瞅表弟笑了。她让表弟帮忙看着核桃,自己跑回了家。

魏孝清蹲在核桃筐旁边学起了表姐吆喝,核桃哩,核桃,大个儿的核桃。不但好吃,而且又好看又好玩儿,新鲜的大个儿核桃哩,大伙快来买呀!

呦!孝清,你咋在这卖起了核桃呢?魏孝清正吆喝的起劲,不知桃子啥时候也来了南河。

哦,这这——我是帮我二姐卖一会儿。她临时有事。魏孝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笑着问桃子,你也来了?

嗯。桃子的脸有些红润,她略低着头,手里使劲捏着那个花布兜子,我想买一块布料。

其实桃子这次来南河并不是真的想买什么布料,而是悄悄跟着魏孝清来的。她本意是只想在魏孝清身后悄悄的跟着,并不想让他看见。谁知道当她听见魏孝清卖核桃的吆喝声后,竟然鬼使神差般地甚至不知不觉的凑近了魏孝清,不但露了面,而且还主动送上门去与魏孝清搭讪。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咋了。

自那次南河供销社甩货底子,福海媳妇在她耳边吹了一阵冷风后,桃子的心里就始终留着一个结。她心里不相信孝清与根嫂会有什么。她觉得根嫂不可能,她明明知道我桃子心里有孝清......她不会跟我抢的。尽管思想这么肯定,可她的心却始终不落底。她真的很爱很爱孝清。她不想让别人从她手中抢走孝清,更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这份她盼了多年心中比蜜还甜的爱情。

尽管那次福海媳妇提醒她盯紧点孝清,别让猫叼走了。当时她心里划弧,她也知道福海媳妇指的是谁,然而她还是信得过根嫂,再加上自己压根就不怎么喜欢福海媳妇。不愿意听她唠叨,因为她很反感背地里咬舌头根子的人。她不在意她与自己说了些什么,傍晚还去给根嫂送了一块软和的布料.....可是不在意并不代表着她桃子心里就真的不去想这事,心里就没有了福海媳妇于她吹来冷风的凉意。也就是打那次以后,桃子对魏孝清就更加的留意了。

根嫂在孝清家大门口说些什么她桃子没听见,可两个人在一起....她看得可是真真切切。她知道根嫂找孝清肯定是有什么事。可她管不了那些,她不愿意看见他们两个人站在一块儿。他们俩往块堆一站,她心里就扎得慌。她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反正就是觉得浑身哪都不自在。她眼看着孝清急忙忙往南河桥方向去了,她不知道孝清到底是去哪里?待孝清走了以后,她加快脚步来到了根嫂面前,故意与她打了个招呼——意在让根嫂明白:我桃子看见你和孝清在一块儿了。孝清可是我桃子的人,你给我悠着点。

桃子与根嫂打过照面后,就急火火回了趟家,然后也去了南河......

桃子来到南河公社后,大老远就听见孝清正在市场里大声吆喝着卖核桃。她知道他是帮他二姐吆喝。她不想靠近孝清,可是还是没能够控制住自己。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此次来南河的目的。她本打算凑到孝清跟前与他一起吆喝,然后再与他一起回家。没见到孝清的时候,她脑袋瓜里飞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可是当她真正见到孝清后,先前那些想法都不翼而飞了。她有些害羞,她怕一会孝清他二表姐回来见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多难为情啊!想到这,桃子与孝清说了几句话,转身说去买点别的东西走了。临走时说了一句,我在供销社里等你。魏孝清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很快表姐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她塞给孝清二百块钱。

魏孝清乐颠颠地揣着二百块钱跑回了后马架子,他竟然忘记了桃子还在供销社里等他的事。

桃子在供销社里焦急的等着魏孝清来接她,她左等右盼,就是不见孝清的人影。市场的人都快散尽了,桃子生气地走出供销社,她低着头,手里的花布兜子来回悠荡着。

她猛然抬头,一眼看见魏孝清的胖表姐了。她打心里不想过去,见到孝清他表姐自己说些啥呀?走到胖表姐跟前,她想绕个弯低着头过去算了,不料想胖表姐看见了她。

桃子,你啥时候来的?

哦,我来有一会儿了。桃子只得搭话。

孝清呢?表姐问。

孝清?桃子假装惊讶,我没看见他呀!

你没看见孝清啊?表姐拢了拢蓬乱的头发,眨了眨眼睛,她刚才还在我这拿了二百块钱,说是要给你买衣服来着。臭小子。

哦,我是自己来的,没跟孝清一起来。我来他不知道。姐我走了。桃子慌慌张张地走了。

桃子走上了南河桥,用手里的花布兜子使劲抽打着桥栏杆。嘴里不住地说着,骗子,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为啥说话不算数?大骗子,我再也不理你了!

桃子一路愤愤的走着,她脑子里在想:孝清朝他姐借钱,说是给我买衣服?她不住摇着头,忽然像是有了答案。眼前立时浮现出根嫂在孝清家大门口与他说着什么,然后孝清就急忙忙去了南河——哦,去找他姐借钱。她不好意思直接说给根嫂借,就与他姐撒谎说是要给我买衣服。哼哼,好你个魏孝清,给别人借钱拿我做挡箭牌。你还涮了我一把,把我一个人扔在供销社,自己个儿跑去给根嫂送钱了。行啊,你小子。根嫂啊根嫂,亏我把你当成了亲姐妹,没想到你背地里和他......要不他咋那么听你的话呢?有些事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看来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外面的传言也不一定都是假的。有的时候也得往心里去去。桃子气得牙根直痒,不由得加快了回后马架子的脚步。

气急了的桃子回到后马架子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魏孝清。她想找茬与魏孝清干一仗,出出气。她推开魏孝清的家门。

魏友德和老伴正坐在家里。见桃子来了,老两口乐得不行,忙起身招呼着桃子快坐快坐。

桃子见魏孝清没回来,知道他一准在根嫂家。她没坐,说找孝清有点事,便与二老打了招呼后就跑出门去。

当桃子刚刚走近根嫂家大门口,眼见着魏孝清正从根嫂家出来。桃子气得不行,她顾不了那么多,气冲冲指着魏孝清吼道,魏孝清,你是个大骗子,大骗子!她本想与他大吵一顿,可是此时气极的桃子不想再理魏孝清,一边吼着一边用袖口抹着眼泪,呜呜哭着跑回了家。

根嫂有些愕然,她忙招呼魏孝清,还不快去追。

魏孝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撒腿去追桃子了。

 

晚饭过后,刘福海穿上外衣刚要往屋外走,被老婆叫住了,你干啥去?

上他婶儿家。咋了?

还咋了?我问你,你去干啥?

我我——我去给旺孝送钱哪!这你是知道的呀,你有什么事儿吗?

不是我有事儿,是你有事儿了!

说啥呢你?我听不懂。快说有啥事儿,不说我可走了。媳妇的话让福海有些发懵,这会儿他显得有点急躁。

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大伯哥——去弟媳妇家——你想干嘛?

你你,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福海张了几下嘴巴,眉头促动,瞪圆了眼珠子——那眼珠子里像是蹿火似的扑向老婆,你说话真他妈的难听。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你发啥火呢?我是说,晚上你去不合适。容易让人家误会,好说不好听不是?还是我去吧。说着就从福海上衣兜里掏出了那一沓十元面值的二百块钱,用纸包好后急匆匆出了房门——在她将要走出里屋门口的时候,转回身,诡秘的挤了挤眼睛笑模滋儿的对福海说,我可不能让你去——信不着...说完带着哈哈的笑声跑了。

福海真拿她没办法。她要去就去呗,谁去还不都一样。他转念一想,老婆说的也是,我一个大伯哥晚上去的确是不咋合适。还是她去的好。媳妇走了以后,他心里觉得很高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福海媳妇当然是满心欢喜。她抢着去送钱,自有她的道理。

她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僻静地儿忽然站住不走了,只见她从怀里掏出那一沓钱,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抽出十张,猫下腰塞进鞋壳儿里。直起身,朝四周望了望,然后得意地兴匆匆的大步流星朝弟媳家走去。

旺孝上学的钱终于凑够了!根嫂在心底里感激大哥大嫂和孝清。她更感激的是魏孝清,要不是有他帮忙,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愁这些钱呢?

 孝清——孝清——

根嫂在心里一遍又一遍不无感激地喊着魏孝清的名字。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都要孝清来帮忙。魏孝清已经成了她心中的影子,与她无法分割。更确切的说,魏孝清是她心中之最爱。然而,这种特殊的爱只能埋藏在她的心底,她不能破坏桃子与孝清的感情。她在心底里祝福着他们两个人——至于桃子和魏孝清之间怎个吵闹,她浑然不知。

不用嫁女儿啦!不用嫁女儿啦!根嫂兴奋的不得了。她流着泪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大声地喊叫。

几天后。

夜已很深了,根嫂还没有入睡——因为明天旺孝就去上学了,她在为儿子收拾东西。她把钱包了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的放进儿子书包的最里边。她瞅了瞅,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又把钱掏出来,在旺孝贴身的内裤里缝了一个小兜儿,把钱放进去,又用手掖了掖,然后缝的密密实实,前后左右反复看了又看,确定真的没问题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家里仅有的两个鸡蛋煮熟了,放进儿子的书包里。

她一夜没有合眼。怕天亮,天亮的却更早。

她要亲自去送儿子上学。儿子不肯。

她说只送到车站就回,儿子点了点头。

偏远的小山村有人考上了师范学校,甭说根嫂一家人高兴,就连整个后马架子的人脸上都觉得有光,那是他们的荣耀。

一大早,来旺叔、福海、魏孝清和二狗子还有许多屯邻都来送旺孝上学。他们赶着一挂四匹马的大车,拉着根嫂和旺孝来到了距家五十五华里的清坡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在汽车还没有来之前,根嫂就对儿子唠叨个没完。儿子,娘这辈子没念过一天书,是个睁眼儿瞎。什么都不懂,算是白活了这一世。娘这辈子就指望你出息哩!她眼泪汪汪的,一边絮叨着,一边看着,一边用自己那粗糙的拿头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儿子这双拿笔的白皙而红润的纤细的小手——她牵着儿子的手,不愿松开。儿子,你们哥四个唯有你出息了,娘真为你高兴,也为我自己高兴,因为娘生了你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好儿子。你爹要是在的话......她流着泪,哽咽着,你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念书;该花的钱别舍不得,不该花的钱咱一分钱也不要乱花,一定要把钱花在刀刃上。你知道娘为了凑这些钱有多么的不容易呀?!

娘,别说了,儿子知道。你放心吧。我会用心读书。旺孝给娘擦拭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也湿湿的,娘,儿子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娘。一辈子都会对娘好的。等以后儿子毕业了,有了工作,挣了钱,我一定先孝顺娘,并且把钱都交给娘管着,让娘过上好日子,从此不再这么辛劳。

你要记得常给娘写信回来,免得娘惦记。

旺孝点了点头。

好好念书,别跟别的孩子打架.....

旺孝又点了点头。

她絮絮叨叨把儿子送上车。直到汽车开走,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圆点儿......

她眼睛有些花了,痛了,在二狗子和来旺叔等人的再三催促下,她才不得不同他们上了马车......

旺孝心里很不平静。在娘把自己送上汽车向自己挥手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仿佛被谁用刀子猛捅了几下,心绞痛,随即满腔的血液涌灌于头,顺着眼角哗哗的流了出来.....

他望着娘,望着娘那双通红通红的充满无限期待的目光——他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娘!

汽车载着儿子早已远去。根嫂坐在马车上,身子一直向后坐着,脸始终朝着儿子远去的方向望着,望着——仿佛她的心也一同跟了去......


作者简介:

 从小酷爱文学。19岁任村团支部书记,23岁任乡民政协理员。曾在省《作家之路文学创作中心》学习并毕业;曾任黑龙江日报、农村报、县人民广播电台通讯员;曾在《甘肃青年》、《新青年》、《农垦报》、《党的生活》和《北方文学》等省级以上知名刊物发表通讯、诗歌、散文及小说200余篇。20123榕树下签约。系哈尔滨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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