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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阵故事会】江畔的故事

 十米阳台黄手帕 2020-08-04

01

我是一个长在沅江边上,喜欢花草和水的女孩。

我常常坐在山石上看水。当我盯着风中摇晃的一片紫色花入迷时,都几乎忘记了割草的事。

我知道好多种香草的名字,因为我曾遇见过一位奇特的先生。

那是夏初的午后,我在山坡上割艾叶,又涉水到泽边采集菖蒲。

一位先生在不远处看水。他那神情,像个贵族,却穿着一身破旧衣裳,还披散着缕缕斑白的头发。

“孩子,你在采菖蒲吗?”他用沙哑、和蔼的声音和我打招呼。

“嗯,还有艾叶。”我朝他挥挥手里握的几枝碧绿菖蒲。

突然,我脚下一滑,小腿陷进深深的淤泥里。

 “别乱动啊,我去拉你!”

他把我拉到一片干净的草坡上,帮我刮去满腿满身的泥污。

“以后可要当心啊!”他用爷爷一样慈祥的目光看着我。就这样,我们熟了,坐在草坡上闲聊天。

“你采菖蒲做什么呢?”

 “把它和艾蒿挂在门上,能辟邪呢。”

“哦,传说捉鬼的大神钟馗,就是拿着菖蒲叶子做的宝剑呢!那你还知道什么香木、香草?”“有玉兰,桂花,有荷,有菊,还有……”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早晨喝玉兰花滴落的清露,傍晚吃秋菊落下的花瓣,用荷叶制成漂亮的衣裳,用莲花配成秀丽的装饰。”

“先生说的,可是神仙?”

 “是啊,那是我心中的神仙!”

我从他suo那里还知道了许多香草香木的名字:江离、白芷、泽兰、留夷、杜衡,椒、桂、薜荔、茱萸……

“孩子,记住它们美好的名字吧!”他边叮嘱,边起身离去。

江边突然刮起了大风,我看见他长长的胡须和白发在风中飘舞。

02

 我是一个牧童。

湘江边有一片橘树园。我除了在小学堂读书,有空就常常帮着家里在附近放牧。像我这样的小牧童,有时候看管几头牛,或是赶着一小群羊,就已经不错了。

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位奇怪的先生。他站在一棵橘树下目不转睛地看。我找了半天,树枝上连一只鸟也没有。那他在看什么呢?

“先生,你看什么呢?”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在看树。孩子。”

“可是橘子还不能吃,树有啥看头。”

 “这可是天地生成的奇树啊!它承受天地的使命,最适合生长在荆楚,就是我们这片最美的土地上了。”

“不过是一般的橘树,有啥稀罕的。”我忍不住嘟囔。

 “孩子,你看它只愿生长在故乡南土,奉献出甘美果实,要是谁把它迁移到北地,就只能得到又苦又涩的枳实了。这不是很伟大吗?”

“伟大?树又不是人。”

 “树和人一样,也是一种高贵美丽的生命啊!你瞧这橘树,四季常绿,白花素雅,枝干茂盛,果实青黄,纹理斑斓,它就像有修养的君子,可以作为人的榜样啊!”

哦,我半懂不懂地听着。他像对待大人那样和我讲话,这使我觉得眼前是一位了不起的和有学问的人。

“孩子,看好你的羊!”

迟疑之间,他瘦长的影子从橘树下消失了。当我再看眼前的橘树,觉得那浓郁的枝叶间,似乎多出来一点什么似的。

03

我是掌管卜筮的郑詹尹。

有一天,被楚王流放三年的屈原大夫找到我,说要占卜决疑。他想通过占卜,看自己该采取怎样的态度,来对待现实。

我看出他内心的煎熬和愤懑,也想借机安慰这位被谗言和诽谤害苦了的忠臣良士。

屈原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说道:“先生,多少日子以来,我很疑惑,希望您能帮我做个决定。”

我摆正占卜用的蓍草,拂净龟壳上的灰尘,请他诉说。

屈原说:“我是应该诚实勤恳尽忠报国?还是要没完没了送往迎来,做个八面玲珑之人?

我是宁愿凭着力气,锄草耕种,自食其力呢,还是在达官贵人中游说,靠摇唇鼓舌来成就名声?

我是超然脱俗来保全纯真,还是要阿谀奉承、巴结权贵博取利禄功名?”

“我是宁愿昂头自傲,如同一匹千里马呢,还是做一只随波逐流的鸭子,苟且偷生来保全自己?

我是宁愿和良马一起并驾齐驱,还是跟着驽马的足迹,亦步亦趋?我是宁愿与天鹅比翼齐飞,还是跟鸡鸭一起在肮脏的槽里争食?”

“这些选择,到底哪是吉,哪是凶?应该何去何从?”

屈原那滔滔不绝的疑问,就像滚滚的江水,让我目瞪口呆。说实在的,在他激情的问话里,早已藏着他坚定的选择。

我能安慰他什么呢?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告诉我占卜的无力和无奈。

于是,我只得放下蓍草辞谢道:“先生知道,尺有所jia短,寸有所长,万物都有它的不足之处,即使智慧,也有它不能弄明白的问题。

卦有算不到的事,神有它显不了灵的地方。您还是按照您自己的心,决定您的行为吧。这些轻飘飘的龟壳、蓍草,实在无能为力。”

屈原已经离开了我的屋子很久了,我的内心仍然不能平静。

04

我是一个靠打渔为生的老人。

在这世事沉浮的人间,我追求着那看不见的道,就像我的小船,每日在波浪翻滚中走过一样。

我的快乐和痛苦都是单纯的,因为我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普通渔夫。

那一天,我在沅江边遇到了游荡江畔的屈原。他正沿着江畔行走,嘴里不知吟咏着什么。

昔日左迁的风发意气已荡然无存,只见他面容憔悴,身体枯瘦。

我不由顿生悲悯,于是搭讪道:“您不是楚国的三闾大夫么,为什么落到这步田地?"

“天下浑浊不堪,只有我清澈透明。世人都迷醉了,唯独我清醒。因此才被放逐。"

屈原淡淡地答道。

“圣人不会一成不变对待事物,而应该与世俯仰,才可以保全自己。世人都肮脏,你何不也搅浑泥水,扬扬浊波?

大家都迷醉了,你何不既吃酒糟、也大喝美酒呢?为什么要想得过深,自命清高,以至落了个被放逐的命运?”我半认真半戏谑地说道。

屈原昂起头,看看远处的江水,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我听说刚洗过头的人,一定要弹弹帽子上的土粒,刚洗过澡的人,一定要抖抖衣服的灰尘。

我怎能让清白身体,去接触世俗尘埃的污染?我宁愿跳到这江水里,葬身在鱼腹中,也不会让纯洁之身,蒙受世俗的尘埃污浊!"

这是一个多么坚定的人啊!我丝毫不能改变他的选择。

于是,我微微一笑,摇起船桨,动身离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朝着屈原大声唱道:

“沧浪之水清又清啊,可以用来洗帽缨。沧浪之水浊又浊啊,可以用来洗洗脚。"

江涛隆隆,水鸟啾啾,伴和着我远去的歌声。

05

[相关链接]

屈原(约公元前340—公元前278年),名平,字原,战国末期楚国诗人、政治家。生于楚国丹阳秭归(今湖北宜昌)。

他主张“美政”,联齐抗秦。因遭贵族权奸诽谤排挤,先后被流放至汉北和沅、湘流域。

秦将白起攻破楚国郢都,屈原悲愤难捱,自沉汨罗江,以身殉国。这天是农历五月初五,中国民间端午节包粽子、赛龙舟习俗,就是源于对屈原的纪念。

  

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是“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家,被誉为“辞赋之祖”、“中华诗祖”。其主要作品有《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

  

屈原作品想象丰富,词采瑰丽,大量运用神话传说,把日月风云、香木香草都调集到诗篇中来,充满积极浪漫主义精神,表现了他对理想的热烈追求。

  

[原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离骚》

[浅析]前方的道路遥远、漫长,我将百折不挠、不遗余力去追求探索。虽然现实黑暗、残酷,道路曲折、遥远,但“我”(即屈原)也会不惜一切去寻求真理。表现了屈原执着无畏的追求精神和坚定信念。

  

[原文]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离骚》)

[浅析]光阴似箭,我惟恐抓不住这飞逝的时光,让岁月来塑造我美好的心灵。岁月匆匆,时不我待。

  

[原文]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离骚》)

[浅析]我长叹一声啊,止不住涕泪纵横,哀叹人民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屈原在流放期间和劳动人民有深入接触,他深深感于人民的痛苦处境,所以发出这忧国忧民的慨叹。

  

[原文]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离骚》)

[浅析]太阳与月亮互相交迭,未尝稍停,新春与金秋相互交替,永无止境。

  

[原文]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九歌·山鬼》)

[浅析]我在竹林深处一直见不到天,因为道路艰险,所以才迟来。

  

[原文]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九章·涉江》)

[浅析]只要我的心正直,就是被放逐到偏僻遥远的地方,又有什么妨害?

  

[原文]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渔父》)

[浅析]世上的那些人啊污浊不堪,惟独我坚守着干净、清白;苟且偷生的人们都醉了,唯独我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原文]深故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橘颂》

[浅析]根本深固,难以移走,你胸怀开阔无所贪求;浊世独醒你严于自守,横立江心绝不随波逐流。

洛阳雁阵

中国铁路作家、河南省作协会员。

获第一、二届儿童文学金奖,冰心新作奖。著有散文集《麦子的语言》、《一个人的火车》等。

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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