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上的一套图又传起来了。 10月与11月交界的墨西哥亡灵节，橘色的烛光，大团拥挤在一起的花簇，人们坐在一片香气的光晕里弹琴，悼亡自己的亲人。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哀戚，倒是带着怀念的深情，还有一些人带着灿烂笑容，如同复制《寻梦环游记》的真人3D场景，在遥远的大西洋彼岸复现。  这是一个少有的值得庆祝的、能与逝去之人温存的节日。墨西哥人们在脸上画上厚重的油彩，扮演死亡的骷髅，他们走出家门参与大游行，在鲜花铺就的引领之路上放声大笑。 墨西哥人将死亡视作生命的一部分。 我们高歌生命的诞生，但总要回头正视生命在最后苟延残喘迅速流失的日子。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如果你问活着的意义，答案就在生命里。 《生命里》  这是一部纪录片，只有短短的三集，也没什么恢弘的叙事，华丽的场面，看起来甚至有些简陋的萧瑟。 这里，是上海临汾社区服务中心的舒缓疗护区，而出现在这里的病人，都是些癌症晚期患者。 舒缓疗护，又称临终关怀，安宁疗护，那些想要体面离开人世的老人，将这里作为自己人生的终点站，大多数人能够待在这里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在一些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临终关怀早已经发展成为一整套严密的体系，明了自己不久于人世的人们入住到临终关怀医院中，以期葆有自己生命最后一段体面。 而在中国，这样的临终关怀则处于刚刚起步发展的阶段。 咽喉癌，乳腺癌，胃癌，结肠癌......在与病痛挣扎斗争的几年中，老人们早就被折磨的精疲力尽，他们只能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费力听着护士护工的语言。  刚刚住进这里的病人精神总会显得好一些，除了常来翻身擦洗的护士，这些处于人生弥留之际的老人们总能得到亲人们的围坐探视，有姐妹有朋友，还有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他们头靠在一起，回忆起这一辈子所共度的那些时间。 鲁胜兰是刚刚住进这里的病人，在她的身体里，乳腺癌的癌细胞早已扩散，她倚靠在床上，眼睛是浮肿的青色，在镜头面前，她回忆起青年时期自己作为知青，去新疆插队的往事来，语气中是淡然的感慨。 “那时的瓜果 ，在新疆吃了西瓜，我回来好几年，都不要吃上海的瓜。” “吃那个瓜是呜呜呜，像吹口琴一样吹过去，那种情形现在没有了。”像是有些遗憾的，鲁胜兰抬起手臂，微微的摆了摆手。  曾经困苦到几年间看到火车都要流泪，惦念远方的爱人与故乡，只是在生命尽头的时候，因为预知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曾经被视作苦难困厄的插队记忆，在生命最终时段被谈起的时候，变成了云淡风轻，唯一惦念的是那时候苦中作乐的一点点甜。 苦难感被冲淡，而情绪在死亡面前，则显出一种交响乐版恢弘壮阔的气势来。躺在床上的老人们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情，终究是看开了自己注定的死亡，在亲人围坐，提起多年前往事忍不住擦拭眼泪的时候，麻木的眼球中闪现出无奈的不舍。 但总有人要先走一步。  在几位接受拍摄的老人们中，在他们被皱纹所皲裂的脸上，我们还能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时值春节，胃癌晚期的汪明昌在志愿者们前来探视的时候，特地换了一套唐装，他拿出来自己宝贝的葫芦丝，两只手交换着捏了捏拳头。 “手指已经不太灵活了。”  尽管这样说着，他还是把葫芦丝放在嘴边吹响一支《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乐声悠扬，听不到一星半点的颤抖与犹豫，音乐穿过医院里的病房，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为人们带来平和的疗愈。 这是将死之人温柔的歌声。 他还记得这群志愿者们还是学生，要记得他们祝他们学习进步。 吴侬软语，此刻显得极致温柔。  长久以来，中国人对于死亡这个命题都显现出一种沉痛的态度，我们时常去费力描绘新生命的诞生，婴儿在产房里第一声清脆的啼鸣和产房外翘首以盼的父母，我们讴歌母亲的伟大与生命的强健，但同样发生在医院，一墙之隔垂垂老去的老人们，插着各式各样维持生命的仪器中，像是被人遗忘一般，在病房中缩成一小团青灰色的影子。 像是被遗弃的一团卫生纸，一个不忍心被人看到的悲惨故事结局。  曾经风华正茂，拥有值得一切溢美之词的美丽康健，到如今风烛残年老态龙钟，像是远行的钟音，像一滴水流入大海，平静默然的消失于芸芸众生之中。 《生命里》的旁白，来自于青年演员万茜，不同于一般纪录片中专业的播音腔，万茜的声音，有种坦然的慵懒。 在老人们依靠在床上，用虚弱的声音怀念过往，被亲人紧抓着手臂，眼神涣散的那些时候，万茜年轻的声音，缓慢平静的叙述着他们的故事。 像是在某个雨夜，拥衾围炉的夜晚，在听熟悉的友人说起一桩关于死亡的温情故事来。  从生到死，才是人生一个完整的轮回。 百川流去须归海，万籁喧来有定时。 我们终将汇入大海，而此前人生汇聚与你相遇，也不算白来人间一遭。 Remember me. ◐ 《四味毒叔》是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的影视文化行业第一垂直独立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 ◐ 观点不需一致，批评发自内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