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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仓山房文集】古文凡例

 思健太gncxmy8v 2020-08-05

一、古文本无例也,自杜征南有发凡起例之说,后人因之。例愈繁,文愈敝。德州卢氏刊《金石三例》,苍崖、止仲诸君所考甚详,亦不过引韩比欧,依样标的而已,并无独见。然既已有之,不可废也,否则口实者多,故作凡例。

二、古文编集都无一定,韩先杂著,柳先论,欧分四集是也。《仓山文稿》编者误以为碑板居先,后见《颜鲁公集》亦然,遂仍而不改。

三、碑传标题,应书本朝官爵,昔人论之详矣。至行文处不可泥论,或依古称太守、观察、牧令、刺史等名,或依俗称制府、藩司、臬使等名。考古大家皆有此例。其从古称者,如浑?萧以金吾卫大将军扈驾,而权文公碑称公以大司马翼从。奚陟薨,赠礼部尚书,而刘禹锡碑称追赠大宗伯。宋子京《冯侍讲行状》称大理寺为廷尉平。欧公《许平墓志》称经略为大帅。皆从古称也。以故归震川《张元忠传》称某知县为钱塘令,《洧南居士传》称某知府为某太守。其从俗称者,如李珏《牛僧孺碑》称宋申锡贬郡佐,郡佐者唐时之司马也。韩文公《盐法条议》称院监巡院,院监巡院者唐时之度支使盐池监也。欧公《桑怿传》称阁职,阁职者宋时之六部架阁也。伊川《伯淳行状》称漕司,漕司者宋时之发运使、转运使也。皆从俗称也。以故朱竹《杨雍建传》称总督为制府,施愚山《袁业泗传》称按察使、布政使为藩、臬两司。凡此在行文中不一而足。至于权文公,唐相也,唐人宰相官名应书平章事同中书门下,而韩公《神道碑》竟以“故相”二字标题。沈璧,建安知县也,而震川《墓志》竟以“建安尹”三字标题。宋知某县事与知县有京朝官之分,非今之知县也,而竹《蒋君墓志》竟以“知伏羌事”标题。是则古人率意处,犹之《史记》标题忽称“魏公子”,忽称“平原君”也。未敢援以为例。

四、碑传标题必书本朝地名,亦昔人所论也。然行文中亦难泥论。欧公《李公济碑》称南昌曰豫章,若以宋论,当称隆兴。震川《王震传》称震为京兆尹,若以明论,当称应天府尹。汤文正《施愚山墓志》曰典试中州,若以本朝论,当称河南。

五、官名地名行文处随俗用省字法,考古大家俱有此例。其序官用省字法者,如昌黎《刘昌裔碑》应书检校尚书左仆射云云,而标题单摘“统军”二字。《韩绅卿墓志》应书录事参军,而序事只称“司录君”三字。《孔戣墓铭》称容、桂二管,一容州总管,一桂州总管,省却两“州”字、两“总管”字。又称桂将裴行立、容将杨竁,亦省却“州”字、“总管”、“都督”字样。宋人文集中所称三司、三班、一府、二府者,俱包括无数官名。欧公《刘先之墓志》称与州将争公事及后将范公至云云,亦犹今之称前督、称后抚也。以故施愚山《李东园墓志》称督抚,汪钝翁《郝公墓志》称司道,称参游,称抚提,称副左,归震川《章永州墓志》称院司:皆不称全官。

六、其序地名用省字法者,如欧公《伊仲宣铭》称历知汝州之叶,不称叶县,郑州之荥阳,不称荥阳县。东坡《赵康靖公碑》称吕溱守徐,蔡襄守泉,赵小二寇庐、寿。王荆公《王比部墓志》称愿得苏、常间一官。曾南丰《钱纯老墓志》称为尉于秀、婺、邓云云,皆省却一“州”字。以故归震川《李按察碑》称滇民乞留,《叶文庄公碑》称公在广。汤文正《张尚书墓志》称楚抚,《先府君碑》称斌在虔闻之,官名地名皆省却数字。

七、本朝官行文书有不得不从俗者。汪钝翁《乙邦才传》取太守结状以报,人嫌“结状”二字不典。按昌黎《盐法议》有“脚价”、“脚钱”之称,欧公《曾致尧墓铭》有“支差”、“添解”之号,陈琳《檄吴将部曲文》称“如诏律令”,任昉《弹刘整文》称“充众准雇”,皆结状类也。正宜从俗,以存一朝文案。

八、非史臣不应为人立传,昔人曾有此论。然柳子厚引笺奏隶尚书以自解,归震川则直言古作《楚国先贤传》、《襄阳耆旧传》者,皆非兰台馆阁之臣;公羊、谷梁亦未闻与左丘明同为某国之史臣也。此论出而纪事之例始宽。

九、黄黎洲言行状为请谥而作者,不书子女及谥法;为请墓志而作者书之。今请谥之状久不行矣。唐宋诸大家行状无不书婚娶及谥法者,合从之。

十、满洲姓氏与唐、虞、三代相同,其冠首一字,非其姓也。元许有壬作《镇海碑》,题曰“右丞相怯烈公”。姚燧作《博罗搨碑》,题曰“平章忙兀公”。集中亦仿此例。阁峰尚书、师健中丞本富察氏,故均书富察公。雪村中丞本姓白,故书白公。至若鄂、尹两文端公,其冠首一字,父子相承,有类于姓,宜因其俗称。若溯所由来,尹祖居关外章佳地方,因以为氏,当称章佳公。然以标题犹可也,若行文处称尹为章佳公,将举世不知为何人矣。要知周公、孔子亦非本姓,秦始皇本姓嬴,生于赵,遂姓赵。以故方望溪《佟法海墓志》称法公,未为过也。

十一、编古人已定之集,碑传中贵贱男女,可以以类相从。若自编其未竟之文,则先后撰成,有不得不参错互见者。

十二、古人文无圈点,方望溪先生以为有之则筋节处易于省览。按唐人刘守愚《文冢铭》云有朱墨围者,疑即圈点之滥觞。姑从之。

十三、古人无自梓其文者。梓集百卷,始于和凝,为人所嗤。然唐以前文多传抄,非板而行之,可见古人文之不梓亦由风气未开,非尽从谦也。虑门人子弟有所窜改,不得不自蹈詅痴符之诮。第古书有卷无页,故每篇皆连属成文。今既付之攻木之工矣,倘仍用古人编卷法,则改一篇全篇皆动,故各自为篇,亦用今法。

十四、文章有余意未尽者书之于后,始于韩文公。宋、元人有自记之例,盖示人以行文繁简之法也。集中仿之,凡未竟之意,不入本文者,别署纸尾。

十五、集中议论文字,有偶异先儒独抒己见者。拘士颇以为惊。恭读皇上御批《颜鲁公祠堂记》云:“今之学者,一字一句与程、朱不相似,则引绳批根曰此异端也。及考其行,乃与流俗无异。”又曰:“今上智之士,謦咳偶异于圣人,即摈之不得为吾徒,而中才以下反可以口说得之,则学问之道将沦胥以亡,较不讲学之时,晦冥尤甚。”大哉,王言!洵万古读书之准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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