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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如山◆【征文系列-16号作品】

 白云之边 2020-08-05
者地者丽者
简简
介介

      祝桂丽,山东莱西人,出生于1968年,教师,热爱文学,业余写作。文学观:我手写我心。供职于莱西市实验小学。

作品欣赏

【父亲】

    写出这两个字,心中似乎闪过一丝抵触。

        从内心讲,我不大喜欢提起父亲。与之相伴的,总是不愉快或者无奈。每当看见别人口中的父爱如山,就有些自卑的想起:他缺点多的可以用很多“太”字形容——脾气太坏,心眼太直......

        父亲今年九十多岁了,属牛的。一辈子出过牛一样的力气,像牛一样的犟脾气。

        父亲当过好多年的兵,如果不是自己犟劲上来,非要复员回家,就会在部队留下。那时候,团长是莱西老乡,他嚷嚷要复员的时候,曾经劝过他:“离开部队很容易,你要再进来可是万万不能了。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再来找我。”但是,迷了心窍的他却轻率的决定:“不用,我现在就要求回家!”反正战争结束了,回家就回吧。回到地方,国家也是给安排了工作,说是“木瓦社”,估计就是现在的建筑总公司——后来干够了,又转到肉联厂,却嫌弃天天与畜生相伴。后又学画画,也是不了了之。也可能挣的钱不够全家吃饭的,最终决定回家种地,他的想法:最起码还有野菜可挖。如今,只有一幅自画像——自己当兵的照片,还依然挂在老家墙上,昭示着他也曾与艺术近距离接触过。

        有时候我会想象一下父亲当兵时的样子。他是大名鼎鼎刘伯承元帅的兵,参加过著名的淮海战役。关于战争,可能太残酷太恐怖,他一次也没对我们说起,也许他自己内心一直封存着当年战争留下的残酷记忆,以至于一心想当兵的二哥征兵都通过了,却又被父亲拼命拦下了。

        这是他参与家庭大事中最坚决最毋庸质疑的举动。但是,我们家一直都没人说他正确。他的糗事太多了。

        六十年代初期挨饿那几年,我家菜园子里种了一些大姜,长势不错。独轮手推车两旁偏篓里装的满满的。妈妈让他推车卖掉换成粮食。那时候不准卖东西,割资本主义尾巴。需要偷偷的卖,家里只有秤杆子,没有秤砣,各家各户的秤砣都收集起来送到大队上炼钢铁去了。没有秤,直接用个竹篓子盛上估算一下。最终,姜卖完了,一个新车攀肩带和称姜的竹篓子也搭上了。据说是一个人买姜,没有工具盛,要求用我家那个篓子拿回家,还会再送回来,后来还要了父亲的新车攀肩带把竹篓子背在肩上。后来父亲左等右等,人家也没有送回。

         物资贫乏的年代啊,风雨飘摇的家里一棵草都感觉金贵哦。他回来也是气的骂骂咧咧。用我妈妈的话说,可就是不长脑子。

         有一年冬季,天气冷飕飕的。许多闲汉们在生产队仓库前面避风地儿晒太阳扯闲话。有一个推着车卖葡萄酒的,凑过来了。他先向那些闲人说喝葡萄酒有那么多好处。然后,吹嘘他的酒多么好,喝了会舒筋活血!他说:“特别干活累了喝上口会解乏......”可能这句话打动了父亲,他接过卖酒的递过来的那壶酒,尝了两口。然后装作内行又像个托儿似得赞扬起来:“好酒好酒!”不胜酒力的他有些晕乎,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尝了尝,说法却像跟他做对:“怎么感觉味道不咋样?”这时可能是酒上劲了,他根本不会喝酒,怕人家说他外行,脸红脖子粗跟人家争辩:“我尝着就是好酒!”其他人看他这样,故意激他:“好酒你也做不了主,肯定嫩婆娘不会让你买!”当时他很不屑的说:“谁说的?我家去拿桶来装。”回到家,借着那丝未消的余怒,赌气要拿钱去买酒。那时候,家里很穷,没有几个钱,怎能舍得去买什么葡萄酒?母亲过问了两句,不同意,劝他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不要上当啊。”父亲见母亲阻拦,似乎真让那些闲人说中了!怒气正好找到一个出口,很霸道的对着我母亲说道:“我就不信!我今天做不了主!”拿上家里那点可怜的小钱,提着桶扬长而去。妈妈气极了,却也是无可奈何。当时是装了一大塑料桶及一个大玻璃瓶子。红红的放在桌子底下,用塑料纸把瓶口扎紧。直到第二年夏天,干完农活回家觉得很累,偶尔记起那个卖酒的人说葡萄酒会解乏,才想起还有两大桶葡萄酒没享用呢。打开尘封的瓶盖,一股儿酸味冲鼻而来。他倒上一杯,我们像看见英勇的士兵一样,眼盯着他把那杯酸味冲鼻的葡萄酒吞下肚子。没有看出他很享受的样子,呲牙咧嘴倒像很难受的感觉。从那天以后,那两桶酒再也没有被打开过。再后来倒进猪圈粪坑了。

       像他这样的人,就是做件好事也不会受到表扬。用妈妈的话,父亲傻还贼胆气。

       以前的冬天雪会下得很大,天气也特别冷,土地冻得硬邦邦的。一撅头下去,留下一条浅浅印痕,蹦下一点点冻土。有句民间谚语“三九四九,棍打不走。”——天气太冷了,用棍子赶人们也不肯出门。

       就是那么冷的天气,父亲与本村好多青壮年出民工,好像是挖水库,战山河么。工地上,用镐头挖不动的地方,需要用炸药炸开才能挖下去。所以要打很多炮眼。推土的,装车的,打炮眼的各司其职。炮眼打好了,装上炸药,接好引芯子,吆喝一声:“放炮了!放炮了!”人们匆匆撂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爬上岸,避开轰炸。

       本村一个小青年,父母早已过世,只剩下哥哥和他跟着叔叔婶娘过。可能是棉裤笨重,人太年轻,初次经过这场面有些惊慌失措,他拼命往上爬的时候竟然被一大冻土块儿绊倒并下滑压住了,当时情况非常紧急,人们躲在岸上安全地方暗暗替他着急。这时,我那贼胆气的爹不顾炮芯子像条蛇似得,嗤嗤冒着青烟闪着火花,竟然冲出来掀开那大土块儿,拉起那个小青年冲上了岸,刚上岸边,“轰、轰、轰”满天的石块泥土纷纷砸下,回头看看刚才绊倒那小青年的地方,已经被炸的变了模样。刚才的情景真让人后怕。

       按理说,这也算的上是一种英雄壮举。但是,却没听说受到表扬。妈妈说:怪他自己那个熊脾气。估计这也是让人不愿意亲近他的主要原因。

       以前生产队都是集体干农活 ,队长负责安排任务,吹哨子出工。人们出工就记工分,年底按照工分分红。当然分不了多少钱,多的可能有几十元,有不少人家需要倒找钱,因为吃不饱借粮食需要年底还饥荒。挣的工分还不够还拉下的饥荒。所以忙到年底,往往是饥荒又增加了。所以,人们都很看重这个工分。

       据我妈妈说,父亲从部队复原回来曾经当过生产队长。那年秋天,收花生。前面犁具耕起花生棵,后边的人们蹲行着抖落泥土,把花生蔓整齐的晒在地里,掉落的花生捡到篮子里。村里有个半大小子屁股生了疮 ,但是想去混个工分,也出工了,结果拾花生速度肯定很慢。父亲当时不知道他屁股生疮,只觉得出工不出力,来混工分的。他去批评人家,结果那小子犟嘴,他气急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那半大小子哭着回家告诉他妈妈,他妈妈就带着儿子找到我家,让母亲看他儿子的疮。母亲好说歹说总算安抚好了他们娘儿俩,承诺回来好好劝劝我那个爹。

       父亲回家以后,母亲劝说道:“人家孩子生疮,你睁一眼闭一眼得了,都是苦日子闹得,混个工分就混个吧。”我那固执的爹反而嫌母亲多管闲事儿,理直气壮的说:“别人都看着呢,都混工分,这活儿谁干?!”气的母亲骂他脑筋不会拐弯,他就骂母亲胳膊肘往外拐,越吵越生气,最终又变成他与母亲的战争。

       记忆中,似乎没有见过一次他对子女及母亲有过温情一面。他打孩子时我们只有找妈妈。妈妈总是接过孩子们惹下的祸事跟父亲讲理。他就气急败坏的骂母亲把孩子都惯坏了!

       大姐八、九岁那年秋天,玉米长得齐腰深了。他让大姐给他牵牛在地里趟玉米,那牛来来回回累了,每当快接近地头时就来了劲儿,加快速度奔地头,年幼的大姐肯定拉不住牛,父亲也扶不住犁具,一些玉米棵就耕了起来。他心疼庄稼,朝着大姐发开了脾气,骂大姐牵不好牛。大姐分辨两句,气头上他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于是拿起鞭杆扬言去打大姐,大姐哭着往家跑,他后边追。顺理成章,最终又演变成与母亲的战争。

       细想想,父亲这一生好像是一直生硬着。

       但是,只有土地和牛是个例外。

       记得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地里的麦苗一直瑟缩着,没有返青的迹象。农活还没开始。我周末歇班回家。午饭做好了,母亲让我去喊父亲回家吃饭。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却从平塘里传过来。走近一看,天呐!七十多岁的他甩开膀子在开荒。一块处在平塘半坡平缓的荒地,布满了荆棘、石头和杂草,被他用䦆头一下一下刨出来,里面的大小石子捡了好几堆,整块土地让他整的像块松软的面包。耐心的不放过一粒小石子,细细的考虑雨季怎么排水,这个土质适合种啥作物......

       他喜欢土地,前年快九十岁的时候,还吵着要种地,谁劝也不听。大姐实在是让他发脾气弄得没办法,把原来给堂哥堂嫂种的一块儿草场给他又要回来,赌气不去帮他种。那地块儿跟堂哥家地块儿连着,他糊涂的忘记哪块是他的。在堂哥的那块儿草场上,他找人帮忙带着农具、黄豆种子,并且撒了一袋化肥,把堂哥家的草场给种上黄豆。可是,竟然没有发现堂哥已经种上黄豆了,他又去种了一遍!当然这事儿没有人愿意去告诉他种错了。懒得跟他犟。

       家里做饭,喂猪、鸡、鸭,一般是妈妈操劳。唯有牛,妈妈从来不用操心。

       父亲对牛的感情也许胜过对家人的感情。如果吃饭时找不到父亲了,问起来,母亲会没好气的说,伺候他那个牛妈母去了。牛没吃好,他顾不上吃。天热时,从井里打水给牛冲凉。破竹苕帚疙瘩,成了牛专用的痒痒挠,有闲空他就用它给牛梳理。那牛也是投桃报李,看见他特别亲!

       唉!不说了,像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估计早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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