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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作家||【雪夜里的一场大火】◆宋俊芳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宋俊芳,85后,现居开封,公务员,爱好文学,曾在《简书》、《苍山夜雨》等网络平台上发表多篇小说、散文,2017年荣获河南省网络作品“七个一工程”网络文学奖项。


 雪夜里的一场大火
【原创】

外婆家住在豫北一个叫白石邨的村寨,读书前我常住于此。这里像一个被遗忘的部落,除了农忙和过年,青壮年返乡相对热闹些外,大多数时间寂静如油画,偶尔会有迟暮老人、干瘪妇人和黄口小儿游走其中,增添一些生气。寨子最东头的高岗旁住着一个老汉,年近八十,高瘦而结实,从我记事起一直鳏居,眼神坚毅,面目清瘦,胡须长而花白,独来独往,极少言语,多少有些神秘,像是传说中遗世而独立的仙人,孩子们背后习惯叫他花胡子爷爷,偶尔胡同里对向相遇,我总会有些胆怵。

花胡子爷爷并不像村民那样深耕细作,但也是早出晚归,常见他扛个既不像锄头又不像镢头,集市上也从未见过的一米又长的工具,杆上挂个荆条编成的造型精巧的花篓,或穿梭于村后那个岩石裸露、草色稀疏的斜坡上,或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斗坐在松树下,夕阳西下,他便挑着花篓回来,里面总会多多少少装些药材。隔三差五,他便会到镇上的中药铺去,回来时换些面、米、油、盐等日用品,眼神依旧坚毅,并未多半点儿喜色。

农闲时寨子中的男人们外出打工补贴家用,留守些老人、妇女和孩子,孩子们叽叽喳喳,你追我赶,妇人们搬个板凳,聚在一起,西家长东家短,唧哝个没完,却从没说过花胡子爷爷的任何传闻。出于好奇,我曾问过外婆,外婆轻描淡写,似是似非地提了几嘴,拼凑在一起就是,花胡子爷爷祖籍本地,父母早逝,早年到山西逃荒,后来以贩煤发家,也曾辉煌一时,好像也有过老婆和儿子。后来寻常的一天,六十不到的他,独个回到村寨,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看起来很是落寞,住进了他那年久失修、荒草萋萋的祖宅,也不与邻里往来。

每次跟着外婆去集市,必定路过花胡子爷爷家,窥探欲驱使,我总会从高岗上朝他的院里匆匆瞟上两眼,只能看到三间破土房和两棵树,一棵夹竹桃树,一棵木槿树,夹竹桃树被修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球,红花怒放,赏心悦目,木槿花多枝多桠,颇有些年代感。每当听到“汪……汪……汪……”,像是信号一样的狗吠,我便如惊弓之鸟,央求外婆赶快离开。

一晃在外多年,也渐渐适应了异乡的光怪陆离、缤纷多彩,故乡的人和事、风和景也多次出现在我的散文和小说中,但花胡子爷爷的神秘,如一个未了的悬念,一点点凝聚,始终徘徊于笔端,却无从落墨。今年的春夏之交,耄耋之年的外婆去世,我们回家奔丧,走过那条熟悉的高岗,我发现花胡子爷爷的宅院已平整为菜园,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最终,从大家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我还原了花胡子爷爷消无声息的后半生,不免唏嘘良久。

……

前年春天,寨子里来了三个神情坚毅却掩盖不住疲倦的干部,一个三十出头,白净清瘦,两个中等身材,老成持重,带着办公用品和随身物品,被跛脚的村支书引到了杂草丛生的废弃小学校内安置了下来。日暮夕落,炊烟渐次消落,村支书带着小组队长来到小学院内和三个换成劳动装扮的干部一起拔草填坑,有说有笑,甚是热闹,路过的村民们好奇地驻足观望,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情,唯有花胡子爷爷神情疏离,默然走过。

接下来的几天,入村干部兵分三路在村支书和小组队长的陪同下,走大街串小巷,入户调查,宣讲国家扶贫政策,详细记录每户村民的家庭情况、收入水平和健康状态,个别思想不端的村民开始私下在村寨里宣扬,这几个干部是来为贫困户翻修危房、送羊送苗、送吃送喝一类传言,引发有等靠要懒惰心态的村民找关系、攀亲戚,甚至有趁着月黑路蒙笼,带着东西溜进村支书家门的,就为了让村支书把自家情况描述的穷点儿、苦点儿,能有做贫困户的资格。

一天,白净斯文、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干部敲开了花胡子爷爷的家门,院落干净整洁,桃红梨白,满院春芳,地上分片晾晒些不知名的花草,略含苦香,让人心旷神怡,土胚屋内家具极少,并无一丝尘土,墙的一角存放了不少柴火,但摆放整齐,绝没凌乱之感。年轻干部惯例以聊家常的方式来了解村民家庭情况,但面含慈祥的花胡子爷爷仍旧互动极少,当问到为何独居、儿女情况时,他变得目光忧郁、欲言又止,缓缓说了句“感谢党、感谢你们,我现在自给自足,一切还好,不给领导添麻烦”,年轻干部忙转换话题,识趣地离开了,但他内心总有一种似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驱使着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坐下来和花胡子爷爷好好聊聊家常,他和远在百里之外的爷爷有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沧桑。

因扶贫队的入驻,村寨变得相对热闹了起来,但热闹归热闹,与花胡子爷爷并无半点关系,他照常上山、下山,极少言语。

谁也没想到,白石邨真的翻新变了样。村寨硬化了路面,安装了路灯,粉刷了墙面,绘满了风景画,危房、学校也翻了新,贫困户领了羊和生活用品,老弱病残按月领取了补助金,小卖部升级成了电商服务站,年轻的青壮年返乡被介绍到县城的电商园区学习电商、就业、创业,光伏发电设备也渐渐安装到了位,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白石邨成了扶贫典型。各类考察团、电视台、上级领导频频前来参观、采访和督查,扶贫干部应接不暇、身心疲惫,找花胡子拉家常的想法也早已被繁忙的扶贫工作无形打消的没了踪影。

去年冬季异常寒冷,贫困户家家发了一个取暖用的“小太阳”,大家忙活着备货过年,扶贫干部还坚守在村寨的小学校内,一遍遍填写着繁多的材料。一个鹅毛大雪纷飞的深夜,寒冷刺骨,扶贫干部裹着厚被,挑灯夜战,准备着年终总结材料。在高岗的方向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响,若有若无,窗外也隐隐约约有了阵阵亮光,扶贫干部心生疑惑,正要出门一看究竟,这时,村寨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只听到村长气喘吁吁,咳嗽了两声,焦急地喊,“白石邨的壮劳力、后生们。。。快点起床,带上家伙到高岗灭火了。。。”喇叭声打破了沉寂的雪夜,村寨开始沸腾,大家不知所以然,灭火的、看热闹的一股脑爬了起来,大家乱作一团,涌向高岗。火源地居然是花胡子老头的宅院,这样的熊熊大火根本无法扑灭,大家站在10米靠外,一边喊着花胡子老头的名字,一边庆幸火源地没有与其他房屋紧邻,不会引烧自家财物,大约一小时后,大家渐次离去。扶贫干部望着大火也无计可施。直到拂晓之时,有失眠、好奇的趟着积雪,赶去高岗,发现火早已熄灭,废墟上也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饭后村干部召集年轻的后生前去清理,发现了一具人体骸骨,蜷缩着的样子让大家扎心,人群中突然有人忆起,一个月前在镇医院看见花胡子爷爷从检查室出来,一脸的茫然和失落,大家七嘴八舌,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他得了重疾,没人照顾没人诉说,想趁早自个了断,省的受罪。也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他因天寒屋冷,想烧火取暖,屋内正好有大量的储备干柴,人睡着时不小心引发了火灾……

废墟面前,年轻的扶贫干部掩饰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想起了曾经要找花胡子爷爷聊家常的那个念头,想起了早逝的父母,想起了留守老家的爷爷。

当天夜里,年轻的扶贫干部在年终总结里加了这么一条:精准扶贫既要扶“贫”,更要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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