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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方绪南/​七月半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七月半

作者:方绪南

农历七月半,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日子,民间叫“中元大会”,在这前五天,也就是农历初十日零点(子时),在朦胧的月色中,我们的先人从冥冥长长的西方世界里,回到凡尘的家里来,年年岁岁如是。先人有后人的家,就进屋坐在厅堂里,没后裔的先人,回故乡家后,没去处,就在老屋场里周围几度徘徊,如果精神八字低的人,就会受到惊吓,会生病,就要请道士做法事(行三阳师,又叫造一只盘),道士会用和解的方式调停,叫主家办上三大碗:一碗扣肉,一条一斤以上的大鱼,一碗煎豆腐或油豆腐,还要一碗白米饭、一盅酒、一杯茶。还要烧纸钱给他们。道士和颜悦色,与害人的鬼魂先讲好,叫他(她)出去,有这些好吃的东西贡献他们,也见好就收。于是那受了惊吓的人就脱体痊安了,那孤魂野鬼也就出去了,在野旷四处飘逸。所以人们就说:七月半,寸远三个鬼。大人这么一渲染这样神秘兮兮的一说,我们小孩还真有点害怕,从农历七月初十半夜子时到二十日深夜,先人们才悄没声地恋恋不舍地回到西方极乐世界里去。
迷信色彩浓厚的人还有声有色地传说:七月初十的夜晚,如果有心人在门口撒一层石灰,第二天早晨,就能看到很多先人留下的足迹。当然,我家里没试验过,爷爷奶奶说:来就来吧,要试什么,这是对先人的不恭。
 从这七月的十一日早上开始,爷爷奶奶就作古正经,在厅堂里的上方摆上一络儿的座椅:一张太师椅是给老祖宗坐的,其他杌椅子、高凳、小椅子等等,也就是依大小座次排好,每天早中晚各三餐,要为祖宗们在祖案上的香炉里插上三根燃烧的草香,供上一碗热气腾腾饭菜,似乎先人们高兴地聚餐了。当然,这碗饭菜纯粹是装装样子,爷爷奶奶站在厅堂里,枯槁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嘴唇嚅动着,显然在与先人说着话,一会儿完毕,这碗饭菜,是毫不能浪费,被爷爷吃了的,这碗敬了祖宗的饭菜是绝不能给孩子们吃的,说吃了这碗供饭,会整天打瞌睡。爷爷没事,整天坐在厅堂里的门口,除了叭啦叭噜水烟筒外,几乎就是打瞌睡、咳嗽、或者有其他老人家来了,闲聊一些老掉牙的话。
到了七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后,各家各户就要烧祖宗包,在这前的几天,爷爷就跌跌撞撞,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一个褪色的黑不溜秋的小本子,叫我父亲按祖宗几代人的层层辈辈先人,给每人写上一个纸钱包,到这一天,将那些包,围成一堆儿,列上一个包单,接着从大至小,给某某具包一大封,卜一只巽卦,就算先人监受了。再将那将包点燃,在烟雾缭绕中,将半碗白米饭,撒在燃起的大火中,这叫烧包饭。这一天就是七月半,也叫中元节。爷爷说冥钱要十五这天烧,相当于西方极乐世界交换的货币。很早爷爷就开始忙碌,还叫奶奶净好手,办好供品,一张张火纸虔诚地抹平,一封封包钱纸仔细包好,一叠尺来厚的纸钱就在爷爷不停地念叨和拾掇下,才好不容易弄好。别看爷爷七十不管阳间事,很多事他必须亲力而为,而且极不信任爸爸妈妈这些后辈们,生怕做不好。也许,在他的潜意识中,亲手包裹的冥钱更具诚意最靠得住。那些逝去的亲人是爷爷这辈子的牵挂与精神支柱,在他嗫嗫嚅嚅的神态中,我体味到一颗前辈的真诚的心。他总是怀着迟疑的态度问后辈们,他与奶奶死后,我们会不会像今日一样给他也烧些纸钱……我见爸爸妈妈总是笑而不语……
在以后的几天里,是祖宗在凡间的家乡,也是阳世间逗留的日子。在十六日,就将属于他们的冥钱拾掇拾掇,放进他们的腰包里,似乎看到先人们也在相互攀比着,看谁人的腰包最鼓囊,谁家后人烧的纸钱就多。在十七八日这两天,他们要将西方世界里归来路途上穿的征衣和在凡间这几天穿着的衣服,洗干净,晒在家门口长着一些藤蔓的篱笆上,上辈们就吩咐带崽女子,这两天,就绝对不再在篱笆上晾什么女人身上的短衣短裤(原先是没什么衣架之类的东西的)。如果违之,祖宗是不会高兴的。到了十九日,如果这一天下大雨,人们就会笑逐颜开,说这是“装包水”,先人免得要人力挑担,劳神费力,用船装载着运行,于是皆大欢喜。同时,人们也打心眼里喜欢,一场秋雨下来,人们可以忙着种包谷,荞麦,麦子等。二十日,是先祖们踏上西去的回程,爷爷总是眼泪滔滔,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站在大门口送着先祖们远去。我父亲却不这样认为:老爷子是害怕死去,才这样动容。

作者简介

       方绪南,笔名汨水沙粒,男,大专文化,法律工作者,岳阳市平江县人,在办案之余,爱读书,有散文,小小说见之过报端。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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