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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玉柱精品散文《换换》

 长尾巴的城市 2020-08-08



换换
文/宗玉柱


  换换出生在青岛,家在乡下,有一个姐姐。换换出生前,小姨躲在二姨青岛的婆婆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二姨一家还在新疆。因为计划生育抓的紧,特别是农村,如果这一家没有男孩,还非得想要男孩的话,就必须保证交足罚款之后,二胎生下的一定不是女孩。小姨一家没有把握确定这二胎究竟是不是男孩,就让小姨早早躲了出去,准备一旦生了女孩就送给人家,好保留二胎的指标。恰好我母亲也和二姨约好了回关里老家一聚,姊妹三人就都到了青岛。

  大概也就一个月左右,母亲就和小姨一起回到了东北,带回来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就是还没有满月的小表妹。父亲说给这丫头起名叫“换换”吧,下一个就该换是男孩了。后来我才知道,由于母亲坚决反对,小表妹才没有被送人,母亲说:“这个孩子我来养着!”母亲在没有征得父亲同意的情况下,毅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在这之前,我姐姐家三岁的小外甥女就已经寄养在我家了。表妹满月后,小姨就走了。当时我刚刚十六岁,山里一个野小子正是贪玩岁时候。小姨走的时候我没在场,体会不到那种揪心的哀痛,但五年以后这种痛就深深植入我的心里,并将伴随我的一生。

  不知不觉中,表妹换换开始学会说话了,她叫我大哥哥,叫我父亲大姨夫,叫我母亲大姨妈妈。按我们老家的习惯大姨就是大姨,有了“妈妈”两个字,那种感情就不一样了。换换非常懂事,好像她来到这个世上真是为了换一个弟弟,第二年小姨就生了一个男孩,宠得像个小皇帝。我们家条件一般,换换吃饭从不挑食,渐渐开始自己穿衣,自己洗脸、扎辫儿,比我那小外甥女不知省心多少倍。再大一些后,开始自己到外面玩儿,从来不往小卖店跑。邻居都知道她的事,有了好吃的也给她一点。母亲不让她吃人家的东西,怕不卫生,别人再给她东西吃的时候,她就告诉人家说:“俺妈不让!”坚决不要。换换喜欢站在门口,看见有人路过就叫着人家问:“你干啥去?”被问的人都笑呵呵地回答,见着我母亲都夸:“你家换换真懂事!”

  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呆在家里待业,直到八九年换换离开我家,这些年里,我从讨厌小孩子到喜欢换换,经历了很长很长时间。不高兴的时候也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一巴掌,踢一脚,像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当然这些都得背着母亲,现在想起来后悔的真希望那段日子能从头再来。


  换换最爱争着给父亲烫酒的缸子里倒水,小外甥女往往争不过她,噘嘴厐腮地赌气。换换倒完水后就坐在一旁看父亲喝酒,等父亲喝完酒后,就赶紧抢在小外甥女之前飞快地把烫酒的水喝掉。这个时候就是我们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刻。

  到了八九年的春天,换换眼看快满五周岁,母亲却病了。经过医治后,母亲还要在医院住很长一段时间。那时我也参加了工作,因为是挣计件,上不上班均可,就由我护理母亲,父亲则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两个留在家里的小孩子。大约过了一个半月后,姐姐和小姨得到了消息,都从关内赶了来。这时母亲的病已经轻了很多,征得医生同意,就出院回家住了几天。

  自从换换满月,五年来小姨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只是在每年寄去照片中知道她的模样。换换见到小姨,小眼睛盯着她看,看的小姨眼泪唰唰地流成小河。小姨看了我们这种情况,决定把换换带走。父亲和母亲虽然舍不得,但想孩子总是要回到亲娘的身边,如果再长大些就不好送走了,万般无奈也就只好同意了。可是怎么对换换说呢?姐姐说:“就骗骗她吧,告诉她跟妈妈回家住些日子就回来。”

  到了走的那一天,母亲也要回医院,那时到林场的客车两天一回,坐车的人就特别多,好在是坐下午的那趟,就不怎么挤,换换抢在头里,用一个小兜和两只小手占了三个座位。母亲一上车,换换就叫:“大姨妈妈快过来,我给你占了座啊!”母亲的眼泪就又流出来。

  换换也是头一次坐客车,而且是要出远门,显得特别兴奋。邻居的婶子在车下问:“换换你要上哪儿?”换换说:“我要到我妈妈家住些日子,过几天就回来。”婶子就眼泪汪汪地走掉了。车下好多人都知道换换要走,站在一边看。只有换换不知道,趴在车窗上向父亲招手。父亲牵着小外甥女,茫然地站在那里,直到车子离去。

  到了地区,我们送母亲进了医院,开往山东方面的火车要等到半夜才发车。晚饭我们只是对付了一口,只有换换吃的很香。我送她们上火车站的时候,换换对母亲说:“大姨妈妈不用想我,我到我妈妈家住些日子,过几天就回来啊!”母亲说:“我不想,可是要听妈妈的话,俺换换真是个好孩子,啊!”

  火车就要开了,姐姐和小姨都撵我下车,换换也撵我下车,换换说:“大哥哥下去吧,我到我妈妈家住些日子,过几天就回来啊!”换换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欺骗她,她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到这个家里了。

  一九九一年秋天,我结婚了。这一年换换七岁,也是学前班的学生了。这两年的时间里,正是换换从懵懂学事儿到开始记事儿的时候。我和爱人回山东探亲,爱人以前也经常见到换换,我们猜想着换换会不会还记得我们。到了小姨家,恰巧小姨没在,一进门,我就看到了换换,长胖了,也长高了,我一把将她抱起来,眼泪就止不住涌了出来。换换有些困惑地看着我。爱人指着我问她:“还知道叫他什么吗?”换换脱口而出说:“叫大哥哥!”然后又是很疑惑地看着我们。我和爱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她对两年前的事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父亲退休后突然动了落叶归根的念头,和我母亲毅然回到了山东老家。这一年换换也考上了平度市的一所卫生学校,我又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因为有她经常去看望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心里特别放心。多年来,我早已把换换当作了一奶同胞的妹妹。

  都说是往事不堪回首,直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换换小时候的样子,想起她回小姨家时说过的话,她说:“我到我妈妈家住些日子,过几天就回来啊!”



作家简介

  宗玉柱,吉林省长白山人。1968年出生,汉族,中共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天池小小说》在线编辑。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公路上的鸭》、《杀狗》、《夜来香》、《青杨消息》、《五道白河札记》等。出版小小说集《梨花柜》。作品入选《吉林文学作品年选》、《中国微型小说年选》、《名家微型小说排行榜》等多个选本。


  她,在平平常常的生活里,写着清清浅浅的文字;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经营或甜或涩半亩方田。

  张红静,山东肥城人,中国闪小说学会理事,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代表作品有散文《寄居地》《我的杨树》《行走的麦子》;短篇小说《一千个李煜》《我的杜鲁门》;闪小说及小小说二百多篇。作品见于《读者》《意林》《文苑》《视野》《天池小小说》《金山》《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喜剧世界》《微型小说月报》《散文选刊》《金陵晚报》《威海日报》《江苏工人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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