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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几辈子的好水怎么舍得扔掉呢 于建勇

 长尾巴的城市 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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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井

于建勇

我的老家有一口老井。虽已离家经多年,但从小吃井水长大的我,依然时常想起它。

老井位于老家村南,紧临一条水流清澈的小河。它直径约三米,水深有两米,南、西、北三面用石头砌成了约两米多高的井台,井壁上常年挂着绿色的青苔。东面是用条石垒成台阶,供人们下井挑水。据说,当年这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泉眼,明嘉靖7年(1528年)我的祖先们由外地迁徙来此居住后,发现这个泉眼水质甘甜且水量充足,便挖掘砌整修建了这眼井,距今已经快500年了。

我小时侯的夏天,老井里那清清凉凉的泉水,时常被村民们用来消暑。路过老井的人,经常下井捧上几口喝,再捧井水洗把脸,马上就会感觉神清气爽。上山干活回家后,痛饮一顿刚挑回家的井水,顿时就会感觉全身凉爽,疲劳皆消。据村里老人们讲,当年抗倭英雄戚继光到海阳凤城大嵩卫视察防务,路过我们村时口渴难忍,便命随从下井取水来饮,结果被井水的甘甜和清凉所折服,临走时还装了满满一木桶带走。而到了冬天,河水冰凉刺骨,老井的水却冒着热气,用它洗菜、洗衣服都不感觉冻手。

我与老井“打交道”,是从七八岁开始的。那时还不能挑水,便在夏天的傍晚,提着竹皮暖壶到老井提一壶水回家,给上山干活回家的大人们喝。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便开始挑水了。那时挑不上满桶水,便挑半桶,因为个头矮水桶拖着地面,便把担仗钩挽起来。到15岁这年,那个挑着半担水摇摇晃晃的我长大了,不仅能挑上满桶的水,也不用挽担仗钩了。而且,我不仅要挑自己家吃的水,还给奶奶家和二伯家挑。当时爷爷已经去世,奶奶一个人过,每年有几个月是我们家负责挑水送柴,挑水的事就由我负责。二伯家没有子女,他本人在孟良崮战役中伤残了一只胳膊,不能挑水。这样每天放学后,挑水便是我的首要任务。

在挑水的队伍中,有许多与我同龄的半大孩子,其中也有女孩子。挑水路上,大家经常在刘二爷家的院墙外歇息,顺便玩一会。在这里我们曾过过一次“泼水节”。那天我们几个正在歇息,见女孩子美娟挑着水路过,趁她不注意,淘气的小山子在路边草堆里抓起一把乱草,给扔进了美娟后面那个水桶里。当美娟离开后,大家笑的前仰后合。不料不一会美娟回来了,她二话不说,上前就把我们放在地上的水桶推倒了几桶,我们几个赶忙上前阻止,她又提起水桶往我们身上泼水,我们便提起水来泼她,最后大家都成了“落汤鸡。”那以后,每当挑水歇息时,大家都十分警惕,生怕自己的水桶被人扔进脏东西。

那时候的日子,家家过得紧巴。放学回家后经常感到肚子饿,但家中经常没有什么东西可吃,有时饿急眼了便饱饱地喝上一顿井水。有天往奶奶家挑水时,奶奶捣着小脚颤颤巍巍地从她那挂在空中的小柳条篮子里,摸出一个用白面掺和玉米面做成的小馒头给了我,尽管馒头已经长了一层绿色的茸毛,但我依然吃的十分香甜,一路走,一路吃,绿毛馒头那带着辣味但却满口生香的味道深深地嵌入了我的记忆中,以至于此后每到了奶奶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瞅几眼那个挂在空中的小柳条篮子。

当年孩子多的人家,衣服一般都是大的穿过了给小的穿,为此,我们村大刚家还出过一个笑话。那年,大刚的姨姨从青岛给捎来一件旧毛衣,大刚妈决定给大刚穿,可一直穿旧衣服的二刚也争着要穿这件毛衣。妈妈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对二刚说:“这样吧,你哥白天穿,你晚上穿。”二刚竟然答应了,并且真的在晚上穿着这件毛衣出来“炫耀”了好多次。我们家也是这样,我上面有三个哥哥,所以我的衣服多是哥哥们穿过的,带着补丁。穿着这样的衣服上学,经常有一种莫名的自卑。因为我挑水的“功劳”,上高中那年,二伯给我扯回了一块蓝色地卡布(当时被称为高价布),做了一件上衣,穿在身上自己都觉得神气了好多。后来一直到参军入伍,这件衣服都是我的当家“行头”。

参军入伍后,老井便成了我梦中的记忆。一九八五年秋天,我从部队回家探亲,发现家里已经吃上了自来水,心中隐隐得为老井感到惋惜。“老井呢?”我问母亲。“还在。”母亲说:“吃了几辈子的好水怎么舍得扔掉呢?自来水里的水还是老井的水,拉自来水时,大队把老井的水引到了村北山坡上的水窖里”。“老井还在!”我的心里立刻感到释然,忙从水龙头里放出水来喝。水,还是那样的清凉、甘冽。

时间在变,一切都在变。但老井的水和家乡的人没有变。

(作者:海阳市公安局于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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