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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西塬有个张胡村(三)

 渭南文坛 2020-08-12
作者简介

张娟,渭南临渭区人,又名张小雨。临渭区作协副主席,渭南诗词学会会员,秦岭书院执行主编。1993年起在各种媒体发表作品至今。著有关学内容长篇小说《言官杨爵》。《三贤文苑》、《渭南文坛》、《渭南热点》、《光影渭南》特约作者。

美了老辈子童年的胡子爷

作者 张娟

太虚观初建时,观中道士住了不老少,这个从道观设计的道人居住的厢房多少就可以判断。不过到了最后,太虚观就只住了一位道士张胡子。

张胡子姓甚名谁,张胡村人是不知道的,这位道士告诉他们,修行的人,身在界外,没有俗世的牵连。但和张胡子年纪相当的人,却知道他是东塬杈张村的人,出家前也有妻儿,不过是因故闹了人命才出家修行的。

从后来张胡子老人的为人处事可以看出,这位胡子爷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相反,他极其有修养,有学问,有德行。旧时代,社会制度总是太不公平,总是将张胡子这样的好人逼迫的下狠手,然后抛家离舍,跳出三界外。

张胡子的年纪,今人也无法得知。至少在一百年前,小孩子已经叫他胡子爷了。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的奶奶就叫他胡子爷。奶奶如果活着的话,也有百多岁了。

相传这位张胡子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医理、玄学,甚是神奇。他驻颜有术,长髯飘飘,精神矍铄,为人慈善,故而人称张胡子。

老人对《易经》很是有心得,相传胡子爷的卦很准,只是一般情况下,老人不大开卦,说不愿意泄露天机。情有可原的情形下,偶尔也算算。

说是村里有一对夫妻,久婚无嗣,经常到处求医问药,烧香问卦,焦虑忧愁。一天在去求神的路上碰到了胡子爷,老人对那个男的说,回去好好攒钱给娃准备着,小心花光了儿子的媳妇本。两人听了心中欢喜,但还是不死心,依然到处朝拜,花光了积蓄才作罢。

谁知消停下来没几天,媳妇就怀上了,三年两台男娃,少衣缺吃时,方后悔没听张胡子爷的劝阻,很惭愧的去找老人家。

老汉捋捋胡须,笑着说,去找亲朋好友借钱,今年贩羊明年贩猪,可保几年温饱,但切记,一不可贪,二不可到处乱说,否则,就不灵了。

这人照办,果然日子翻了捎(方言,脱贫之意)。后来还想得些提示,胡子爷却再不理他了。他不服气,瞎折腾,就又穷了。他给胡子爷磕头,老人家摇摇头,说,我从不无因由的说话。你的福气已经被你散光了,我再怎么做,都不会对你有用。

那人灰溜溜的走了。因家资不再,妻子又连连生育,后半生日子过得很潦倒。

某一年前半年干旱,勉强种了秋季作物,天公还不作美,依然旱涝不均,张胡村人一脸愁苦。

张胡子爷看不下去了,夜观天象后,有意无意的提示村民,今年的秋庄稼乃是海收。

我奶奶说,她当时年幼,很不明白海收的含义。结果从地里的糜子初结子起,饥饿的村民就掐着充饥,糜子居然从掐断的地方再生出头来结穗,到成熟日子,一亩地还能打一旦糜子,真正的“海”收!

胡子爷最大的好处是会医病。那年月,人们生活艰难,有病多半忍忍就算了,遇到那忍不过去的,就作了难。

胡子爷几根银针,一把草药,活人无数。草药有胡子爷在道观空地里种的,也有他上山采来泡制的。观音柳治康疮的单方(也叫验方),就是从张胡子爷这里传出去的。

他看病因人贫富决定收不收钱。穷人就没有人付过治疗费,出钱的自然是钱多的大户人家。但人们感恩,自己地里长的物品,自家女人拿手做的吃食,就会送给胡子爷。

胡子爷一个人吃、用不完,都美了村里的小孩子。平日里散(方言,布施之意)给孩子们的以吃饱为目的的食物为多,逢年过节,当然就是美食。

跟我讲张胡子爷的老汉,近90岁的年纪,一提起来这话头,面上的表情仍然很陶醉:端午节,胡子爷在太虚观大门口支一个大锅,里面是热水,热水里泡着满满一锅蜜枣粽子。老爷子心细,把三个粽子用草绳系在一起。

他们一群小孩,一大早就跑去拿,每次一串,吃完再取。胡子爷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温和地说:“慢点吃,完了再热些,还有。”

八月十五,胡子爷散的自然是月饼,点心和水果。

过年时,从大年30开始,胡子爷就在门前摆上方桌,上面放一个四方的大木盘,里面的碟子上放着核桃、枣,油炸的麻叶、面花,甚至还有罕见的水果糖。

胡子爷怕小孩子过年积食,在桌子上还放有一壶酽茶,这茶里还有草药,化食开胃,刮油脂。

那年月,过年吃上细粮已属难得,这些富贵人的小吃食,谁家的父母也不会买来给孩子尽饱吃,多半是趁趁掐掐买一点招待客人用,最多偷偷给最小的塞上一半个。

在张胡子爷这里,人人均等,来者有份。当然孩童在胡子爷面前是不会吃相难看的,他们会自觉地只拿自己的一份,绝少独占,因为胡子爷喜欢有礼节,懂道理的人。

那时那节,是所有张胡村儿童童年最幸福的记忆。

据说胡子爷很有钱。村里给道观有供奉,有其它香油钱,还有观产,也有给人治病的收入。胡子爷很会理财,也仗义疏财,张胡村勤奋的穷人多多少少都得到过他有意无意的资助。盖房娶媳妇,红白喜事作了难,胡子爷自会散钱给你。

有一次,土匪惦记上了胡子爷,用枪逼着他要钱。胡子爷坐在打坐的草蒲团上,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说:“自己去观里找,门都没上锁,箱柜也都开着;只是在搜神像时注意着点,别损毁了泥塑,小心报应。”

土匪搜了一整,只有寥寥一些散钱,有村民斗胆告诉他们,胡子爷的钱都放了慈善,给穷人用了,土匪将信将疑地走了。

后来拆道观时,胡子爷给建学校捐钱,是从他常常打坐的两只草蒲团里往外掏钱,确实也不少。

道观没了,胡子爷被家人接回去了,何时仙逝的,竟然无人知晓。据说他的后人也是行医的,“道痕”却远远赶不上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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