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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老屋东侧有两棵枣树。一棵高大些，一棵矮小些。从已故的奶奶口中得知：两棵枣树是父母亲结婚时亲手种下的。 记得从我懂事时，那两棵枣树就犹如一对恋人紧紧拥抱着长到了一起。从一棵上去可从另一棵下来。那时，只要天气一热起来，母亲就带着我们兄妹在枣树下乘凉。平时母亲常一边刺绣，一边给我们讲故事，有时候还讲些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故事。 母亲的手工刺绣当时在村里可算是数一数二。记忆中常有些姐姐们围坐在枣树下的母亲周围学刺绣，母亲总是一针一针认真的教着。平时的母亲穿着也挺讲究，无论一件普通面料的衣服，母亲总要精心设计刺绣点缀。那时的款式并不多，都是些类似旗袍的服装。经母亲设计刺绣点缀后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总显得端庄、高贵，看上去真像大户人家的贵妇人。 母亲待人处事也特别好。那几年闹饥荒，有好多家小孩吃不饱穿不暖，母亲总要为他们想方设法弄些吃的，就算是父亲过年回家带来的一些特产食品，也得分出去一部分给他们吃。 每年枣熟的季节，东家邻居分一点，西家邻居分一点，这个亲戚分一些，那个亲戚分一些。那时，村里枣树也不多见，因此送些枣给他们也显得特别亲近。每年的枣大部分都是送了人家，最后剩下的母亲自己就加工成干枣，平时分给我们兄妹和邻居小孩当糖果吃。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母亲加工的干枣，又甜又粘，有些时候一个枣在嘴里能含半天舍不得吃。那时的干枣除了母亲分给我们吃，有时我还常偷着吃，到年底基本所剩无几。但留给父亲的那一份，母亲总是藏的紧紧的，谁也找不到。父亲也特喜欢母亲加工的干枣，逢年回家父亲总是干枣泡开水，父亲那悠哉悠哉的喝水神态依然记忆犹新。 我八岁那年，残忍的病魔夺去了我母亲年轻的生命。在我深深的记忆中：那天天气特别热，母亲没有吃午饭，脸色特别难看。当时，我兄妹几个都以为母亲是热的吃不下饭。大概三点钟左右，母亲躺在枣树下的竹椅上，满头大汗，疼痛难忍，翻来覆去。那时父亲常年在外，我们兄妹几个不太懂事，只知道大声哭喊。后来，村里好些人把母亲送进了附近的诊所，哥陪着母亲进了医院，家里留下我和妹妹看家。那天晚上，我不知怎么熬到了天亮，心里总是想着母亲不会丢下我们。第二天由于母亲病情加重，便转到了大医院，到医院三小时，医生并未诊断出什么病情，母亲就闭上了眼睛，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当时，我只知道母亲是活活的疼死的。那一天，农历六月二十八，也是我今生不会忘记的日子。 由于当年交通不便，等父亲到家时，母亲早已被草草的安葬了。记忆中，没有听见父亲大吼大哭，只知道父亲没吃没喝，昏睡了几天几夜。那时，村里好多人轮流照看着父亲。当时整个家里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有好长一段时间，一提起母亲，村里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母亲走后的日子里，很少听到父亲的声音，只觉得他一天比一天苍老。一个月后，父亲强忍着悲痛坚强的站了起来，担起了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情。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洗好衣服做好饭，还得去忙田里活。平时遇上下雨天，田地间无法干活，父亲就担起一百多斤的木工箱，打着雨伞，挨家挨户吆喝着帮人家修理农具和家具，常常是早出晚归。 母亲走后的第二年，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幸好及时送到县医院治疗，挽回了父亲的生命，也挽救了我的家。可当时父亲的一大笔医疗费让整个家负债累累，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就在那年，哥也辍学在家，一起帮着父亲打理着家里的一些事。那年下年，我和妹妹的学费也成了问题，父亲为了我和妹妹继续上学，把两棵枣树上的枣一颗颗打下来，又担出去卖钱。那些日子真可算是度日如年。 好多年了，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父亲拼命的干活。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枣树下强忍着泪水思念着母亲。 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记得奶奶曾讲过：父亲不到六岁，爷爷就就病故了，父亲从十三岁就担起了一家的重担，帮奶奶撑起了一个家，过上了稳定的日子。 漫漫长夜，父亲忍辱负重，带着我们兄妹整整熬过了十年，终于把我们抚养成人，可父亲已是一脸沧桑满头白发。后来，我们兄妹各自成家，有了各自的生活，为了父亲晚年的意愿，父亲独自过上了安静的生活。与父亲分开生活的那一年，父亲送给我一件母亲遗留的珍品，并分给我们兄弟各一棵枣树。虽然两棵枣树分给可我们，冬天护理还是父亲。每年春节回家，只见两棵枣树早已刷上了半人高的白灰。后来，那两棵枣树的周围也渐渐的长出了许多枣树苗。经过父亲的修剪护理，那些枣树苗已有一人高了。 一九九八年，百年不遇的水灾，冲击了整个村庄，也冲倒了门侧那颗瘦小的枣树，只留下分给我的那一棵孤独的泡在水中，却显得是那样的顽强。水灾之后我从外地赶回家中与父亲一起来到门前，看到那冲倒折断的枣树，父亲鼻子发酸，流下了眼泪，一时我的心也不觉凄凉起来，因为失去的不是一棵枣树，而是让我失去了我母亲的印证。水灾的第二年，我那棵枣树也不见开花结果了，只见它在不知不觉中枯死了。 两棵枣树消失了，对父亲触动极大。虽然，他年岁已高，但他的头脑依然理智，听村里人说：后来我们兄妹不在的日子里，父亲每天都要去老屋门前走走看看，修剪修剪那些枣树苗，常一边修剪一边自言自语着。 父亲一生不善言表，总是把所有的伤痛深埋在自己的心底，独自默默的承受着。父亲晚年的一言一行包含着对母亲的多少思念，也对我们寄予了深深厚望。 “非典”那年，父亲安详的走了。在父亲的追悼大会上，我记不起父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但我告诉人们的是：我的父亲是一个坚强而又伟大的父亲，他那惊人的毅力，永远激励着他的子孙后代。 如今，我每次回家都要去老屋门前走走看看，虽然两棵枣树不见了，可那两棵犹如一对恋人紧紧拥抱的枣树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好长一段时间，常想起已故的父母亲，总想用纸笔抒写出来，却又不知从何开起，可每天真真切切的思念，再也按耐不住…… 作者简介:江南之恋，原名江海林，江西省九江市都昌县人，生于六十年代，一生喜爱文学丶音乐。因生活所迫，长年奔波在外。闲睱之时，喜欢用文字抒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用文字记载时代的变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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