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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齐书法名家王僧虔《笔意赞》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自此，王僧虔提出的形神兼备论成为评判书法的标准，为历代书家评判的准则。什么是神采、形质?利用汉文字进行书写以保存信息的书迹，为什么会从审美上产生神采和形质的效果?是汉字本身的神采美、形质美被反映于书而使书法获得了神采、形质之美，还是书者遵循了什么规律，以一定的技能、修养创造出的书法形象有了一定的形质、神采才被人认为是美的? 王僧虔书法作品 书法中所谓的神采、形质是有所特指，是指书写产生的笔画线条俨如有生命的筋骨血肉的形质；神采则是指这宛如筋骨血肉的笔画结构显现出生动的精神风采。王僧虔首次次将书法艺术得以创造，得以成为艺术的这一根本道理，用最明确的语言表达清楚，书法之为艺术，之所以产生审美效果，就在于人遵循自然规律，以书写条件之可能，给书法以生命。 一切艺术都是以各自的条件创造有生命的形象，因而各有形质，也各有神采构成的特点。书法仅仅是汉文字书写，它的具有生命活力的形象，只能以一次性顺时而下产生的笔画结构体现出来。所以它的形象只具有恪守文字规律的抽象性，只能是一种意味性形象，其形质和神采也都只是一种意味。而一切神采都是一定的形质显现的。书法怎样以形质显现神采，或者说，必须创造出怎样的形质才能显现出生动的神采? 书者在创作书法时，脑子里没有抽象的形质、神采。人对书法形质、神采的感受，是从现实生命形质、神采的感受认识而来。不过，人有爱生命的本能，现实中的生命，从两个方面给人的感知，一个是形质，一个是形质体现的精神风采。所以当书法从这两方面呈现出审美效果，便能为人所感知；当人寻求书法审美效果时，便有这两重意义的追求。书法的艺术创作自觉性越高，就越讲求这种追求。作为书法艺术有这样那样许许多多的表现，归结到一点，都是为了创造具有生命意味的神采和形质一一神采和形质是书法艺术的根本。 王荟《疖肿帖》 行草书 抽象的点画组成的几何形体，何以会产生生命意味的形体，以至引发人们对生命形质和神采的追求? 这是因为一个个汉字虽依“六法”创造，但是当书者将它们组成一个个形体时，书者心理上早已有了从自身、从各种生命形体的构成中所积淀的规律作用于运笔结体。书者即使在最不自觉的情况下，也是在这些规律意识制约下给文字进行结构，从而使每个字的形体都有了不是自然之象的反映，却有仿佛自然之象的意味。当书者利用工具材料之可能，落实为实际的字迹时，不仅一个个字的结体有了符合一般现实之象结构的规律的构形，而且用作构字的点线，由于越来越熟练、顺畅的书写，也产生了力的运动之势，有了若人的肌体的味道，从而使整个字“活”起来，成了有生命的形体。更由于它们是每一个有个性的人书写的，书迹中必然要流露出书者的、让人感受到而难以语言明确表述的“气息”，于是这字迹就不仅有了宛如现实之象的有生命感的形质，而且也显示出充满生命活力的神采。 这是一种审美效果，是人有了自然规律的感悟后形成造型规律意识，有了驾驭利用书契工具材料的能力，有了主体寻求书契的目的要求才有的创造。 神采和形质，是一件事物的两个层面。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其精神风采是由其健康的身体体现的一样。人没有健实的形质，无以见神采；书法亦然，神采是形质具有生命活力的标志，形质是神采得以显现的基础。 王徽之《新月帖》 行书 书法之为艺术，就在以汉字书写创造有鲜明个性、有生命活力、有高雅精神气格的形象。它的这一要求，由形质和神采展示。正是基于这一根本，才派生出在书写上如何把握好形质的许多讲求。如果只为写出利于实用的字，就不需要有许多讲求，但为求创造有生命神采的形质，许多讲求却成了非讲不可的“法”神采的审美意义在哪? 第一，神采是生命的标志，只有人才有精神风采，也只有人才觉得人的精神风采。从书法形象上观赏神采，就是观赏到大写的“人”，使人得到了热爱生命在情欲上的满足。 第二，书法形象上被人感知到的神采，不仅具有审美效果上的生命意味，而且它让观赏者从中看到了书家精神修养、情性气象不可伪托的现实。 第三，书法神采的出现，反映了书者能借抽象的文字符号作具有生命意味的形象创造的精神、修养和物质能力。 形质是神采创造的基础，神采是形质创造的归结、没有坚实生动的形质，不会有动人的神采；没有生动高雅的神采，形质则无艺术上的意义。 抓好形质，就会有生动的形象创造；懂得神采产生之理，就知道如何从把握形质上下工夫。 既是一事关乎两个方面，为何王僧虔却要说“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 王慈《柏酒帖》 行草书 这是有人在学书中，往往只注意在形质上模仿前人，未能把心力多用在“神采”的揣摩，未能从精神上去理解去把握形质，从而形成一种不良倾向，摹形貌、学技法很认真，却片面理解了学法帖的目的要求，即只注意摹仿前人的笔法形态，而不注意揣摩其用技用法的基本原理和根本目的。所以讲“兼之”，实际是告诫学书人，技法一定要讲，工夫一定要下，但作为艺术，艺术形象的生命，即形质的把握，总是要从神采效果着眼。 重视神采，能否像绘画那样寻求书法形象的神采呢? 一切艺术都是充分利用一定形式允许的手段、方式创造生动的形象。 一切艺术之美都在其所创造形象的生动和进行这种形象创造展现出来的、艺术家运用该形式的技能功力和精神修养。 在艺术创造中，艺术家都注意选用理想的物质条件。然而一切的物质条件都有两重性，即所谓有利于艺术形象创造的一面和不利于创造的一面。而艺术家的技能功力方面展现的美，就在于将工具材料有利于艺术形象创造的方面充分发挥，而且能将通常被认为不利的方面，创造出一种非其利用不能产生的特殊效果，最终都是为了创造出坚实的形质和美妙的神采。 这是一切艺术创造的规律，也是书法的规律时代已使书法失去实用性，书法只能作为艺术形式被利用。但作为艺术形式存在，也必守住以汉字书写创造有生命的形质和神采为根本，不讲有生命的形质，不求有生命的神采，终必被抛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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