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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童火明|​我家住在苦槠树下

 新锐散文 2020-08-13


新锐散文

情怀温度

情感,思想,

角度,视野

我家住在苦槠树下

客家人居家讲究山水,屋后有青山,房前有绿水。”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挞送青来",就是最佳的居家环境。
我家住在大丘里,先祖择此居就应该是看中这里后有靠山作屏障,前有宽阔的视野。于是,垦荒伐木,开垦耕地,后山保留了原古木,房前引水挖塘,垦荒拓土,遂成平整田畴。
后山不高,也不大,但是古木参天,以苦槠树为主,杂以冬青,榛树。林中,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小河上相隔百米左右搭两座小桥,一座是木板的,另一座是石拱的。与小河平行的有一条林间小路,穿林而过,环屋而行,水便成了环水。
山脚下是一排房子,三面夯土而成,上面盖瓦,中间是一个大厅,大厅的最里面有一神龛,是族人祭祀用的。两旁是厢房,我小时候就住在左边的厢房里。
后山是我小时候的最大乐园。

春天到了,草木萌发,苦槠树又开始抽青了,几人合抱不过的古树,又焕出新的生机。它的皮粗糙且附有一层白白的茸毛,一到春天,便会变得濡湿,粗壮的虬枝斜伸出去,粗糙的叶子整齐有序的排列着,枝尾上抽出嫩绿的叶子 。有些腐烂的粗枝中间,有风吹落的果实藏在穴中,春天一到,长出嫩绿的枝条,叶子鹅黄色,树中有树,树中寄生了另一种树,真是一道奇特的的风景。
最壮观的要数苦槠树开花了,一蓬蓬白色的花瓣挂满枝头,与绿叶相映成趣,引来成百上千的蜜蜂嗡嗡的闹着,风一吹,飘落满地花絮。
树干上有啄木鸟啄好的洞,拳头大小,却成了八哥的窝。春天是生命繁衍的季节,成年八哥跟在犁田的农民后面,找寻虫蚁。新翻的泥土中间最多的是土狗(一种虫子,蟋蟀大小,学名蝼蛄),八哥见到了,飞快扑过去,一啄,便抓住了,然后扑楞楞的扇动着大翅膀,飞走了。成年八哥一回来,鸟巢里的四五只雏鸟便会将头伸出洞来,张着鹅黄的小嘴,嗷嗷的叫着。可惜只能喂一只,喂完后,大鸟又飞去觅食了。大人们便会用竹筒,再装上机关,拴上土狗作为诱饵,捕捉八哥,八哥很难幸免。可惜八哥肉不好吃,可是它像鹦鹉一样会学人说话,因此捕来的八哥被人关在鸟笼里,过着衣来伸手,虫来张口的安逸日子,被人教唆着说几个简单的词语,我听着它的话语里总有点凄凉的味道,因为我眼前老是浮现几只雏八哥张嘴待 哺的形象,觉得大人们真残忍!

大树周围,还长着矮矮小小的灌木,很多叶子都可以当茶饮。
我们也去灌木丛中采嫩叶,然后放在笸箕上晾晒。奶奶说这树叶是很好的草药,泡水喝,可以治疗咽喉炎,平时也清凉利尿,因此小时候常喝。丛林旁边有茶叶树,我们也采,可惜大人们只晒不炒,泡水喝没有现在铁观音的清香,茶水的颜色也没有铁观音的鲜艳,但是也是小时候的甘泉。
夏天到了,后山上的树木更加郁郁葱葱了,树木的枝叶仿佛给后山盖了一个绿色的大毯子,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中洒落下来,露出点点金光,阴翳的树林变得明亮起来。要是天气闷热后,下一场大雨,后山上长满了蘑菇:形状像唢呐的唢呐菇,长成一堆堆肥大的牛屎菇,颜色黑黑的火炭菇,一伤到它就会流奶汁的奶汁菇,有时也能采到表皮光滑的梨菇。我们采回后,兴高采烈的叫奶奶煮给我们吃,可爸爸不肯,说有毒,会毒死人的,据说我们村里有人吃了鲜菇,结果毒死了好几个。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蘑菇结果全倒了,害我伤心了好几天!
后来发现冬青树上的冬青果实成熟了,一个个青青的,圆圆的,颗粒饱满,这不是我们小伙伴做竹铳子的充足子弹吗?我们于是砍竹子,截成一截截的,再用一根竹子削成筷子大小,做枪栓,绑上一点碎布,便可以打铳了。于是一 群小伙伴们便到后山上捉迷藏了,有了枪,也玩解放军抓特务,只听枪声砰砰砰,小伙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惊得丛林中的鸟儿四散飞掠,可惜榛子树的果实太多刺,经常落在地上,光脚的我们因此也常脚上沾满了刺,结果是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大家都好象是被抓的特务。

秋冬时节的后山,那是最有趣的地方。霜降一到,挂满枝头的榛子,苦槠果,霜风一吹,争先恐后的落到地面。榛子果实有一层壳,浑身长满刺,刺猬似的,成熟后,咧开嘴,躺在硬壳里,乌黑乌黑的,一不小心便会被刺到,可是它的肉白白的脆脆的,可生吃,嚼后口舌生津,唇齿留甜,因此被刺也无所谓。可惜榛子树不多,捡不了多少。地面最多的是苦槠果,果实比榛子大,皮黃褐色,每一个果实都只包住一半,形状像小碗,皮上有规律的绣满了点点,精致极了。可惜它不能吃,可吃的是苦槠果。因此下霜的清晨,我们就会冒着严寒,顶着霜风,早早起床捡苦槠果。地上到处都布满了果子,有些调皮的会躲在树叶底下,跟我们捉迷藏,但是还是沒能逃过俺老孙的法眼,一个个被我们揪出来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捡了一篮子。可惜生吃,苦槠果,名副其实,太苦了,可是放到灶里,煨一会儿便会变得香脆可口。因此,我常常坐在灶前,名为帮助烧火,其实偷偷煨苦槠果吃,经常误了架柴,又会遭到奶奶的一顿训斥。
苦槠果太多了,母亲便会拿去磨成粉,拌在米粉中,做成米冻,成为一道无上的美味。全家人都可以享用。
可惜,冬天到了,苦槠树厚实的枯叶纷纷飘落,不少便落到瓦片上,日积月累,堵住了水流,房子,天放晴的时候,便可见父亲扛着长梯子,爬上屋顶,扫去枯枝落厚,然后翻瓦拣漏,将瓦片一片片重新排列。父亲那瘦弱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那样的渺小和孤独!
现在我已搬到城里居住了,厅子后那棵最粗壮古老的苦槠树不知什么时候死了,祖母父亲也已去逝多年了。只是儿时的事仿佛苦槠树上的果实,细小而繁多,結在记忆的深处,儿时的生活也仿佛苦槠果苦涩又甜蜜,不时闪现在眼前。

【作者简介】童火明,石牛老童,大学中文毕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文学,作品散见于《少年文艺》,《三明日报》,《少年文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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