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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关水库渠道施工记(上)

 鄂中京山 2020-08-15
拆迁前西家湾原貌照片


西家湾,隶属徐店公社红光大队第二生产队,是一个主产水稻并兼种部分旱田的偏僻丘陵地区,四周荒山环抱,交通十分不便。


当时,黄明山还没有形成湾落,整个生产队由刘家咀、南家湾和西家湾三个湾子的三十几户人家组成。人口虽然不多,但居住比较分散。


生产队出工劳动,为了统一时间,专门为各家各户安装了有线广播喇叭。队里的干部每次安排活路或者通知开会,都是点名叫姓在广播喇叭里进行。
当时的红光大队,是徐店公社八个生产大队(徐杨、邓畈、红光、孙马、梅河、友谊、团结、新兴)中的先进,也是罗店区树立的“农业学大寨”生产典型。


全大队尽管所辖的人口不多,只有六七百人,但是地域范围很广。大刘家咀、小刘家咀、南家湾、西家湾、徐家岭、徐家湾、王家山坡、杨家山、小李家湾,一共九个自然湾子,形成五个生产小队。


我所在的红光二队,是当时全大队中较大的生产队,总人口也不过200人,全队男女劳动力加在一起,也才60多个。而全队的耕地面积,上报的只是400多亩,另外还有200多亩没有上报的“黑市”开荒面积,实际上,全队的总共耕地面积足有600多亩。


由于地广人稀,全队每个劳力所负担的耕种面积,均超过10亩以上,再加上每年有近200多亩的早、晚双季稻复种面积,因此,整个生产队劳动力显得十分的紧缺。


红光二队,地处刘家咀大山、黄明山、乔家山、张家山、刺山、何家山、庙家山等众山腹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形成一个典型的“U”字形状。


整个生产队,虽有“五冲、三榜、一畈”之说,但水资源条件非常好,有它独特的地理优势:


高关水库渠道的水,能从西南面的黄明山上的最高点,从上而下自流灌溉;东南面么堰水库的水,也可以满足和保证,从乔家山一直普灌到畈心梓仁庙一带的农田;另外,还有刘家咀湾前的七口大堰和杨马沟长年不断的流水,形成了红光二队一年四季旱涝保收的水资源条件。


然而,在“农业学大寨”年代里,红光二队的农业生产是繁重的,也是十分艰苦的。


由于田多人少,劳力不足,生产劳动强度大,是当地众所周知和远近闻名的典型队。当时整个生产队,每年向国家交售32万斤“爱国粮”,实现了户卖万斤。

由于粮食产量年年增,对国家贡献一年比一年大,再加上生产队活路繁重,“名声”在外,生产队里不少男青年,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也因此原因而找不到“对象”,荒度年华。


那时,武汉市六六年、六七年和六八年(老三届)毕业的知识青年,根据毛主席他老人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指示,二十多人下放到红光大队,与当地广大社员群众一起,战天斗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累得无可奈何。


……


然而,刚出校门年仅十六岁的我,就在这块贫穷而又偏僻的土地上,在当时“农业学大寨”和阶级斗争甚行的年代里,在粮食“超纲要”(农业发展纲要)、产量“上陡坡”的环境中,忍受着“血统论”的影响,默默无闻、孤苦伶仃地度过了近四个春秋。


那时,由京山、应城两县合作,在京山县境内兴修的高关水库工程,已经上马施工了一年。应城的十万劳动大军,由于粮食充足,后勤工作做得好,民工能够敞开肚皮吃饭,积极性不断高涨,水库大坝工程进度很快。


而京山的八万水利健将,由于粮食紧张而显得吝啬与小气,民工吃饭不仅要凭指标,而且还要用秤称,积极性总是调动不起来。


因此,当应城负责水库大坝的工程任务全部竣工以后,京山所担负的境内渠道任务,仍然还有三分之一工程没有完成,再加上隧洞和渡槽等建筑工程,大都留成“狗半头”,没有刹尾。


为了确保在一九七二年八月份整个渠道竣工通水,京山县的任务十分艰巨,工作量也很大。当时,按照高关水库总指挥部的统一安排与协调,应城在完成大坝任务之后,又重新接受了一部分原京山县没有完工的施工段面:即上至竹林湾渡槽出口处,下至京山县与应城县交界的白沙口。

石板河上的竹林湾渡槽


应城重新接受京山境内的施工任务后,通过一段时间紧张施工,于冬月初又完成了追加的施工任务,全体民工正开始“下马”撤离。


应城全体民工“下马”,对京山的压力更大。为此,京山县革命委员会提出号召,规定本县民工在没有完成渠道工程任务之前,一律不准放春节假,并要求在水利工地上过一个革命化春节。


为了响应县革委会的号召,也为了能让水利民工回家过一个团圆的春节,生产队只好动员在家的剩余劳动力和老弱病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上阵,统统出马,全部参加年前的突击任务。


这一年的冬天,我离开孤苦伶仃的母亲,与生产队其它劳力一起,来到了高关水库渠道工地。


当时,京山对水库民工实行民兵建制,按照区、公社、大队的所辖范围,分为团、营、连建制。


京山全县的施工范围,主要集中在上至大坝出口处,下至竹林湾渡槽出口处的渠道线上。罗店区团部的整个工程施工范围,全部压缩在上至邵李桥渡槽出口处,下至竹林湾渡槽出口处之间,整个施工段面,足有二十华里的战线。


徐店公社营部,驻札在石板河西边十多里路的王家楼子,王家楼子属于京山县永兴区向畈公社同益大队所管辖,也是石板河通往丁家冲的必经之地。


红光大队连部的住地,虽然与公社营部只是一墙之隔,但距离我们施工的“铁匠洼子”工地,足足有五、六里路程。


隆冬腊月,寒凝大地。在水库工地上,每天五更时分,当听到公社营部吹响起床号之后,我们就要在一盏昏暗的柴油灯下,开始起床、穿衣、吃饭,然后冒着刺骨的寒风,踏着白皑皑的冰霜进入工地。


尽管此时已是天冻地裂,寒霜袭人,但人们劳动起来,个个都是单衣薄衫,干得汗流满面。每天都要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紧张劳动,一天到晚,谁也记不清楚,一担担泥土,或者一担担沙石,压在人们的肩上究竟要走多少来回,更没有人能准确折算出,人们每天行走的里程与攀爬的高度。


在水利工地上劳动的日子里,我和生产队其他民工一样,既没有舍得花钱为自己买一双手套来防冻保暖,哪怕是一双纱线手套,也没有舍得用上几分钱,买一盒蛤蜊油来护肤防皴。


唯一的一双浅口“解放鞋”,整天都要穿在脚上,鞋子里面,汗水和泥土搅合在一起,似乎成了泥浆,一天到晚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鞋子由于不能换洗,只好用稻草当作鞋垫铺在里面,一天换一次草。每天清晨起床穿上它的时候,鞋子里面总是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


两只被冻得发肿的双手,虽然是那样粗糙,一层老茧,但也冻得无可奈何,只好每天手抱双肋,交叉放在衣服袖口里取暖。每当开始劳动时,总要事先将双手,放在自己口边哈一哈热气,暖一暖那僵硬的十个手指。


被冻皴了的嘴唇和脸上,全部是撕裂了的伤口,经过凛冽寒风吹过,疼于刀绞;肩膀上的皮肉,也不知被磨掉多少层。


尽管如此,无论是扬风飘雪,还是天寒地冻,也不管是细雨绵绵,还是泥滑路烂,水库工地上总是红旗招展,人潮浮动,热火朝天,呈现出一派你追我赶的劳动场景。


在水利工地突击的那段时间里,我第一次经历着那样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每天总是累得腰弓背驼,眼冒金星;晚上回到驻地后,更是全身腰酸腿疼,筋疲力尽。


刚开始的几天时间,由于超负荷的劳动,总是显得体力不支,吃饭不香,睡觉不甜,直到后来体能已经耗尽,每次用餐,都能狼吞虎咽吃上两大碗饭。


有时,只要屁股一有落地的机会,就能像死人般一样睡而不醒。


二十几天的时间,我亲身饱尝了水利工地上的苦辣滋味,忍气吞声接受着“三大革命”的锻炼,为“农业学大寨”、粮食上“纲要”和“水利命脉”,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和力量。


腊月二十七日,真是老天有眼大开慈恩,终于下了一场“倒门”大雪。由于冰封大地,银染山河,我们才有机会免遭在水库工地上过“革命化”春节的厄运,总算躲过了这一关,归心似箭冒着漫天飞雪赶回了家里。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这个春节,是我们家从徐店搬回红光西家湾之后,渡过的第一个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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