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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熊《1938年日机狂炸京山城始末》(摘选)

 鄂中京山 2020-08-15


我是从炸弹堆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为了寻找亲人,在当日三次轰炸的间隙中,我跑遍了整个城区,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惨绝人寰的惨状。

那天上午8时许,9架日机编队由东飞来,机身银灰色非常耀眼。一开始,我们以为它们只是路过,便和邻友一起跑到外面看热闹。不料,敌机在头顶盘旋一阵后就开始投弹,一颗炸弹落在我身旁的人群中,我被震浪击倒。一会儿清醒过来,拼命向城南鸭嘴山方向跑去。第一个9架轰炸完毕向西刚刚飞走,第二个9架又开始轰炸。第二个9架轰炸完,我已到达鸭嘴山脚下。回头一望,整个城区已被硝烟泷尘所笼罩,逃出的人满面漆黑,即使亲友也当面不识。

第一轮第三次轰炸结束后,我以为敌机不会再来了,便返回城内,途中遇有头部受伤血流满面的,手被炸断的,一位妇女抱着被炸死的小孩嚎啕痛哭着逃上了鸭嘴山。过河回经水月林(现京山机械厂河边宿舍处)时,发现原来和我一齐倒地的五六个邻友均被炸死。我正在为邻友的死而伤心,突然又听到飞机声,只见21架敌机又从东边飞来,我连忙逃回京山河南岸,躺在河边高粱地的深沟里,仰观敌机轰炸。开始是高空投弹,数处烟柱直冲云霄,接着越过烟云低空投弹并俯冲扫射。

轰炸结束后我回城,经小河墩子坡(今南长廊)到会仙桥时,街道堵塞,我只好从倒塌的屋脊上翻过街道,发现屋架底下缝隙中有个妇女伸出的一只手上拿一枚金戒指呼救相酬,当时行人各顾逃命无一人回顾,沿途每个弹坑周围都有数具或数十具尸体。

回到小东门家中,不知父母去向。邻居说:“他们逃入多宝寺。”又说:“逃入者无一生还。”为寻找父母遗体,我几乎跑遍全城,看到死人多的地方有:多宝寺中的苗圃树林,死百余人;县政府西侧马号和花台堰,死近200人;城南窝猪塌皂角树林中,炸死100多人,树枝上挂满了人的内脏和肢体;西街三闾桥下,机枪扫射打死20余人;西河坡死百余人,多为船民,有条载米的船被炸上了岸。整个城区尸横遍地,血肉横飞。

轰炸过后,城区数处起火,由于风大,又无人救火,火势蔓延,幸存的房屋也大部被烧毁。大火从白天一直烧到晚上,火光冲天如同白昼。慌乱中回城寻找亲人的,儿喊娘,父唤子,妻寻夫,夫寻妻,呼唤声、哀嚎声、呼救声、火爆声、跑步声等各种声音响成一片。至午夜,能动的人都走光了,被压在屋下的人,有的被烧死,有的被闷死。天气炎热尸体很快腐烂,第二天,在离城两公里的鸭嘴山上都能够闻到阵阵恶心的尸臭,进城的人都以艾叶塞鼻用嘴呼吸。在僻街小巷,无人收埋的尸体被饿狗咬得肢离体碎,暴晒腐烂的尸体黑水横流,恶臭熏天,一座偏僻小城一日内就变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该文录入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京山县名胜古迹考源》一书,此处选录文字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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