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世界格局之大国博弈：“有合无统”导致工业化滞后

印度的历史与中国完全不同，她没有经历过大一统时代。从历史角度说“印度”更像是一个地理概念：在南亚次大陆上分布着众多的邦国，而大伙在文化上又比较接近（也仅仅是“比较”），仅此而已。即便是在阿育王和孔雀王朝的旃陀罗笈多国王时代，“中央”政权和各个土邦之间的关系也基本只是类似与中国商王朝和诸侯之间的关系——土邦领主都是世袭的，他们的合法性和“中央”政权没有必然联系，之所以宣布臣服是因为你的实力最强，有朝一日你弱了，那他就造反，如果造反以后还是打不过你，那就接着臣服……

现代意义上的“印度”是伴随着英国的殖民统治诞生的。东印度公司刚刚来到南亚时，处于末期的莫卧儿王室觉得这帮英国人很能打仗，于是就开始合作，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莫卧儿王室自17世纪中期开始沦为英国人的傀儡，至1858年在名义上彻底被废黜，英国人开始名正言顺地对印度实施殖民统治。

而印度疆界、货币、税制、外交、国防政策以及法律的统一，恰恰都是由英国人实现的。

换句话说，印度独立后，以国大党为主体的印度精英层继承的实际就是英国殖民者的遗产，对比已经有两千多年大一统历史的中国来说，他们这个中央政府最初确实存在底气不足的问题。此外，在取得独立的具体方式上，甘地他们是采取只针对英国人“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获得独立的（事实上主要起作用的还是甘地在政治上的纵横捭阖，在二战英国最虚弱的时候，向其提出独立要求——否则就要考虑和日本人“合作”，战后又借助到了美苏两国的力量），因此也就没有机会把各个地方上的“地头蛇”一并解决掉。

正因为留了这么一个“尾巴”，1947年独立之后至今，地方与中央政府的权力划分问题始终困扰着印度。建国初期，尼赫鲁政府选择了有利于强化中央权威的共和制国体，这主要是得益于建国初期甘地家族在整个印度的威望可以压制地方豪强势力。但尼赫鲁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在国内行政区域划分上，建国之后，印度最初却是以语言为基础划分成16个邦——所以现在印度卢比包括英文在内密密麻麻的印着17种文字，这就意味着各个邦其实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文化圈子，它们的地方豪强实质上都拥有很大的权力，仅是比美国各州所拥有的自主权低一些。略带夸张地说，印度国体名为共和制，事实上其实仍旧是联邦制。

这样一个支强干弱的政治形态，在印度经济领域所带来的一个严重问题是：旧有的封建土地所有制无法得到根本性的改变，事实上直到今天，印度也从未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土地改革，国家所掌握的土地，仅占总量的13%左右。而在人均土地面积最少的比哈尔邦，占人口总数不过4.1%的地主却占有了全邦可耕地的25%。土地和人口是一国经济的基础，大量土地集中在地方豪强手里，无论是建厂还是修路、开矿，都将是寸步难行。甘地家族虽然强势，但其势力终归也只是区域性的。1947年之后，无论是强制推行有限土改，还是参照苏联五年计划模式搞工业化，真正做起来的都只是新德里周边甘地家族可以直接影响到的几个邦。而随着甘地家族影响力的逐渐减弱，连带着中央的权威性也开始减弱。穆迪所属的人民党其实本身就是印度国内支强干弱的产物——印度传统精英层的政治影响力在印度北部相对不是很强。

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由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援助来源以及出口市场，导致印度经济连带着遭受重创，中央政府权威性进一步下降。这迫使印度中央政府20世纪90年代初不得不进一步放权，国内邦的数量由建国时的16个增加到了现在的28个外加7个中央直辖区，而一国内部行省级别的行政单位数量是中央权威衰落的典型表现，某些锡克族聚居区事实上都已不再向中央政府缴税。

在这种情况下，印度的国内经济建设很难有一个科学、统一、有序的规划。譬如：中央政府最初计划建设100个经济开发区，而实际数量则是250多个。而这250多个经济开发区，搞得都是清一色的服务业、IT和金融行业这些来钱快的产业，踏踏实实做制造业的一个没有。如今印度GDP构成中：农业占22%，工业占22%，服务业则占56%——对于一个尚未完成工业化的国家而言，这个比例是极不合理的。而军事工业则是现代工业体系中最高端的部分，没有相对完备的工业体系作为支持，要建立自己的军工体系是难以想象的。

1947年独立之后，印度政府从英国殖民者手中接收了几乎全部的工业设施，这其中就包括16座军工厂（也是英国所建军工厂的全部，巴基斯坦手中则一座也没有）。而早在1928年，当时的国联就把印度列入到了“八大工业国”的行列，独立之初的印度在第三世界国家的行列式绝对属于“高富帅”的级别——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时全国钢铁产量不过16万吨，如果当时搞一个鸟巢体育场，那全年就连一把菜刀都再打不出来了。

这之后印度凭借她连接东西方的战略位置以及对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影响力，在各个势力间左右逢源（印度是不结盟运动的发起国）。在中国几乎被东西方同时封锁的时候，印度则可以同时从苏联、英国、美国、联邦德国乃至日本获得技术和设备的支持。可是在这样的优越环境之下，当初那些家底到现在也仅仅是“增值”到39家国营军工厂、15个与生产军用物资有关的企业和8个国营军工企业，而它们的业绩我们也早已有目共睹的——几乎永远都是“即将完成”的LCA战斗机、“阿琼”坦克、至今还没有装上反应堆的“核潜艇”以及反复下水好几次的航母（因为工期一拖再拖，为了给别的民船项目腾船台，只能先下水，别的工程完工后再拖上船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