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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吉爱华作品 | 往事随风

 梅雨墨香 2020-08-20

西散原创总编手册 —— 梅雨墨香

长丰散文作家作品小辑(五)


今年,第一场雪落的夜晚,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看到母亲的来电,我诧异极了,印象中母亲很少这么晚打电话。

“在家吗?”电话一通,母亲熟悉的大嗓门便飘了过来。“在家。有事吗?”我提着嗓子问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吗?”母亲声音明显地滞了一下。“当然可以,只是有点好奇。”我轻快地回道。“最近,你可回老家了?”母亲问道。“没回。怎么了?”我回道。“你知道你大娘生病了吗?”母亲紧跟着问。“不知道。最近没回去。”心咯噔一下,果然有事。“什么病呀?”我随口问着。“很重的病!肝癌晚期!”母亲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我问道:“怎么得上这个病了?”“可不就是,好好的怎么得了这个不治之症?”母亲低落地说。接着母亲又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起了老家的一些事,并告诉我,雪一停,就回老家去看望大娘。我连声应着,握着听筒静静地听着母亲的絮叨,偶尔地应和一两声。那一刻,我只想做一个倾听者,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声音,真好。等母亲情绪平复一些,我问她:“你一点都不记恨大娘吗?”“记着那些不开心的事干嘛?!要多看多记别人的好处!你看你大娘,老了人好多了!每次,我们回去不都忙前忙后的吗?人啊,要多念着别人的好处,向前看!”母亲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嗯!”我重重地应了一声。

放下电话,看着窗外路灯下的雪花,密密麻麻地飞舞着,一时怔忪起来,思绪随着雪花飘飞起来……

小时候,父亲在县城上班,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在老家生活。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家种田,很是辛苦。特别是农忙时节,家里没有劳力,母亲就像男人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犁田打耙、肩挑手提样样干,割麦插秧、烧火做饭的细活也要做。赶上抢收抢种时节,母亲实在忙不过来,家里烧火做饭、洗洗弄弄的家务活就请奶奶过来帮忙。那时,爹爹奶奶年事已高,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干不动地里的活,就把田分给了三个儿子家种,每年每家上交一定的口粮给两位老人。奶奶看着母亲一手人整天家里家外忙得屁股不沾板凳,很是心疼,有时主动过来帮忙照顾照顾家里,让母亲能安心干田里的活。农闲的时候,母亲一有时间就会做些好吃的饭菜送给爹爹奶奶,或者请两位老人过来一起吃。每逢赶集,母亲就会买些肉啊、饮品之类的物品送给奶奶家。我记得最深的是一种“雪梨”牌的香槟酒,每次母亲上集,就会买上两瓶送给他们,它是两位老人的最爱。在炎热的夏天,打上一桶“井拔凉”,把香槟酒放进去,吃饭的时候拿出来喝,别提多凉爽,真真得透心凉,好享受。每每喝完,爹爹总会用一个响嗝来表达他的心满意足。奶奶在旁边就会嗔怪地来一句:“美死你个老东西!”我们几个孩子便围在桌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不知怎地,这些引起了大娘的不满。一个夏日的夜晚,大娘找到我家,对着帮忙的爹爹奶奶就是一通指责,责问奶奶的偏心,爹爹的偏爱。小弟被吓得大哭起来,大弟跑到打谷场找回了正在忙碌的母亲。母亲一溜小跑回来,进门就笑着对大娘说:“大嫂来啦。这大热天有什么事坐下好好说,先喝杯水解解暑气。”大娘没有理睬母亲,继续对着爹爹奶奶大吵大闹。期间,母亲一直笑着劝着大娘,可大娘却不依不饶,并且出言不逊。母亲实在抱不住火,就对大娘道:“大嫂,你也是生儿育女的人了,怎么能对老人这样讲话?我敬你是大嫂,你怎么像一个泼妇一样呢?”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大娘立马转移了目标,和母亲厮打了起来。母亲也着实恼了,对着气势汹汹的大娘一点也不客气。平常,有着大爷疼爱的大娘,在家是宝贝级的美娇娘,撒起泼来,无人能敌,可使起力气活来,却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哪里是常年劳作的母亲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母亲骑在了身下。被奶奶拉开后,大娘趁机把母亲的头发扯下来几缕,然后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哭天喊地撒泼放赖起来,直把爹爹奶奶的脸都气绿了。奶奶去找来大爷,大爷来了,对大娘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只好言好语地把大娘哄了回去。

从那以后,大娘就和奶奶母亲都别扭上了。在路上,迎面碰到,头一扭就过去了,招呼都不打一个。逢年过节,也不上奶奶家,有时,也不让大爷和孩子们去。母亲为此很内疚也很难过,试着找了大娘几次,想缓和气氛,大娘都没有理睬。奶奶知道后对母亲说:“随她去,自己无故生事,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还有理了不是?”劝母亲不要放在心上。母亲想想也就放开了,又不是自己的错,老是纠结也也解决不了事情,还让老人担心。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宁愿自己苦点累点,不愿轻易去求人。我们两家的打谷场连在一起,农忙的时候,大娘家半大小伙子似的堂哥们都是好的劳力,加上大爷又是老黄牛似的苦干实干,所以他们家的活总是早早干完。看着母亲在一边忙碌,从不过来帮忙。有时,大爷堂哥有心帮忙,也不敢越过大娘,母亲也不怪气。直到现在,印象中还留有母亲在月光下挥汗扬场的情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深刻,就像印记一样刻在我的心里。

小时候,那次的夏夜事件留给我太深的印象,也深深震撼了幼小的心灵,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提到大娘,就像老鼠遇见猫一样,远远地看见大娘,便惊慌地躲开。小弟被吓得更厉害,每次他一哭闹,只要说大娘来了,他便立刻安静下来,还不忘闪动着带着泪滴的大眼睛前后左右看看,然后快速跑到门后躲起来。

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转,不经意间,门前的小树长高了,我们姊妹几个也渐渐地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为了给我们一个好的学习教育环境,父亲把我们的家搬到了县城。母亲为了照顾我们,把家里的田留给了大爷和三叔家做,自己也从老家跟了过来。从此,我们便离开了老家。

在我们求学期间,爹爹奶奶相继去世,大娘家的堂哥们也都相继到了说亲的年纪。那时候,家家经济都不宽裕,赶上娶一房媳妇,家底都能被掏空,借的债都要好几年才能还清。虽然我们家也不宽裕,可是父亲有工资,到月就开,有活便钱。母亲一生勤劳,来到城里后,更是闲不住,初始在亲戚家的饭店帮忙,后来到油厂干临工,补贴家用。母亲做事认真,舍得下力气,还热心肠,在哪里做事都受到人们的欢迎。大娘家的堂哥们结婚需要真金白银,没办法只有向亲戚们求助。每次,大爷或堂哥来,母亲都热情接待,有困难尽心相助,出人出力出钱。在堂哥的婚事上,父亲和母亲更是忙前忙后,没有一句怨言。常言说的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娘看在眼里,也感动在心里。母亲每次回去,大娘都跟前跟后,忙个不停。临走,都会给母亲捎上一些土鸡蛋、大豆之类的土特产。每每叙闲说起大娘,母亲总不忘感叹一番,说:“你大娘老了脾气改了好多,人好了好多,邻里婆媳相处得都很好……”

“妈妈,我回来了。”孩子晚自习回来的声音把我惊醒,看看窗外,雪还在下。一朵朵,一片片,一层层地落下,那么的轻盈,那么的洁白,那么的美丽,看着沉浸在落雪中欢乐的儿子,回想着母亲说的话,有那么一瞬便有一种感动充盈在心房。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和母亲相约一道去看大娘。看到大娘的第一眼,没有什么变化,精神很好,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人。她说:“生了这个病,我一点都不怕,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就像麦子熟了要收割,稻子熟了要收割一样,人,也是一样,哪有光生不死的呢?我要走了,就是不放心你大爷,哪个能一天三顿烧饭给他吃?”看着乐观坚强的大娘,本来低落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期间母亲说了很多鼓励的话,要大娘好好保重身体,相信奇迹的发生。

我们也都期望着奇迹的发生。

清明的时候,回去给爹爹奶奶上坟,又去看了大娘。大娘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了很多话,告诉我母亲吃了很多苦,要我有时间多去看看母亲,又操心小弟结婚几年了还没有孩子,零零碎碎的,总之就是希望我们都要好好的。这次大娘瘦了很多,精神也不怎么好。听说病疼每晚都折磨着大娘,夜半疼得时候,就哭爹喊娘,让她走了多年的老娘把她带走。可在温暖的春风里,我依然从大娘的眼中,看到她对生的渴望,也看到她的坚强,还有牵挂。

六月中旬,大娘走了。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心一下就难过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很低落。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一段话:每一个在你生命里出现的人,都有原因,都有使命。喜欢你的人给了你温暖和勇气;你喜欢的人让你学会了爱和自持;你不喜欢的人教会你宽容和尊重;不喜欢你的人让你知道了自省和成长。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生命里的,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是缘分,都有原因,都值得感恩。

就像母亲说的,与人相处,不要总是计较一时,要念着别人的好,学会放下,向前看。往事随风,一身轻松。

母亲说的极是!感恩我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


作者简介:吉爱华,笔名阿吉,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业余时间爱好写作,愿用手中的笔抒写心中的诗意,愿用文字触摸心灵,捕捉美好。有作品刊发于《安徽青年报》《市场星报》《合肥晚报》《未来》《齐鲁文学》《长江诗歌》等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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