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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李小木作品 | 蒲公英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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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地脱去白皑皑的银装,伴随着料峭的春风,大雁从南方飞来,你总能在枯黄的杂草丛中,在参天大树下,在田间地头,在房前屋后,发现星星点点的新绿,那是蒲公英。

蒲公英有粗壮的根,即便是在北疆,极度的寒冷也冻不死它。背阴处的雪还没融化,它就长出幼小的嫩芽,奋力拱出坚硬的地面,向人们显示它对春天的热爱。

一开始,蒲公英冒出两三个尖细嫩芽,像小小的碧簪,别在茫茫的大地上。五六天后,蒲公英叶片渐渐长大,紧紧趴伏在地面上。它生命力极强,不怕旱涝凉热,不怕风吹雨打,甚至不畏惧行路者践踏和车轮碾压。

当迎春花开,樱花杏花丁香花芳香四溢的时候,蒲公英已经成片随处可见。长大后的蒲公英有巴掌大小,叶子肥硕宽大,翠绿欲滴,让人心醉。

人们挎着小筐,或是拿着方便袋,三五成群,用小铲或镰刀头挖蒲公英。采挖者中,妇女和老人居多。脖颈飘着五颜六色纱巾的女人,怕晒黑了自己,她们有时蒙着脸。男孩很少干这活,他们没有耐心,放荡不羁的性格使他们天天忙于玩耍打斗。

有个少女,活泼灵动,身材苗条,乌黑柔软的头发上扎着好看的蝴蝶结,穿着合体的衣裤,水汪汪清澈的眼睛左顾右盼,时而蹲下,时而站立,东奔西跑,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像绽放的花,少年的我,从内心深深爱上了她。

蒲公英的根笔直扎进土里,很难连根拔起。人们即便是收获了它的叶子,也很少能伤及其生命。也正是如此,它从不埋怨厌弃人们的索取,用不了多长时间,再次萌芽长叶,如此循环往复。

从前,生活艰苦。冬天的北方,人们基本上靠土豆白菜充当蔬菜。过完年到了初春,很多人家已经没有菜了。

绿色蒲公英早早在土地里出现,补充了蔬菜的不足。它爽口,败火消炎,有利尿、缓泻、退黄疸、利胆等功效,这对于长期吃不到绿色蔬菜的北方人,不亚于干涸的土地上降下了及时雨。东北人习惯于称之为“婆婆丁”。人们兴高采烈地把它采回家,洗干净,放在饭桌上。

当家的男人翘着二郎腿,边喝白酒边美美地蘸着大酱吃蒲公英,边夸媳妇能干。生命在于运动,出去散散心,还有收获,比总憋在家里强,女人又得到鼓励,为需求,她们更积极地去野外采挖蒲公英。采多了,送给城里的亲人或朋友些,城里人很感动,于是给他们些旧衣服或旧电器,再或者,给他们的孩子买些玩具。也可以拿蒲公英到供销社或集市卖掉,换成钞票贴补家用。被钢筋混凝土包裹的城里人,有时也去郊区采挖蒲公英。有的地方,人们把蒲公英用热水焯,捞出剁成馅,配上佐料,包饺子、包子售卖。

在荒乱年月,革命志士爬雪山,过草地。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他们浴血奋战,蒲公英成了战士们充饥之物。如果说蒲公英能救穷人的命,也有据可寻。

我们这有个偏僻的屯子,1972年春天,几百人九成先后传染上急性感冒。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乡亲们咳嗽,有的呼吸道感染,有的得了肺炎,重症者难以进食,迈步抬不动脚,呼吸就像拉动风箱的声音。缺医少药,有很多农户没钱治病。大队书记是个退伍军人,在部队学过野外生存技能。人命关天。危难时刻,他敲响了村子里古树上悬挂的大钟,动员党团员挖蒲公英,安排人把采集的蒲公英叶子统一管理,洗净分批凉干存放。他亲自监督,用蒲公英熬水喝,一天三次。有的人嫌苦,书记就不厌其烦地讲,喝蒲公英水有消炎败火免疫的作用。他下命令说,如果不喝就扣工分。十天后,全村人的病基本好了,恢复健康的人们,又能下地劳动了,重症患者病情也有所缓解。在书记的带动下,蒲公英为全村人战胜瘟疫做出了贡献。

没有被采挖的蒲公英,日子久了,会富态许多。在群叶中间长出小包,慢慢演变成带骨朵的葶,会有很多,它们紧挨着。碧绿的葶管儿挣脱母体的包裹,越长越长。花葶上部紫红色,密被蛛丝状白色长柔毛。葶上擎着饱满的花蕾,那蕾,底部圆上头尖,中间一道道掐线,仿佛一条条背带,恰到好处地收敛着肚子的臃肿。

花蕾长大到一定程度,上面就张嘴了,一两片或者五六片黄色的花瓣探出头来,接受阳光沐浴。点点的黄,变得更加大胆肆意。蒲公英花蕾最初开放时最显娇俏,细窄的萼片,裹着碎碎精巧的花瓣,像孩子俏皮的小嘴儿半张半合,在轻啜空气中的营养,显得娇羞,又很顽皮。一根葶上只开一朵花,那花是金黄色,黄的那么乍眼,和它叶子的绿形成鲜明的对比。蒲公英花有很多的叶瓣,中间是花蕊。花朵蕴含丰富的花蜜,引得蜜蜂和蝴蝶翩翩飞来,尽享甜蜜。

说实话,我的老家生活在鲁西南三面环山的农村,那里没有大酱,也没有人吃蒲公英的习惯。那时日子艰苦,粮食不够吃,家里经常以榆钱、榆树叶、槐树叶熬粥,或者做成菜团子吃。我对蒲公英的印象主要是它的绿,把它和别的野菜以及草一起挖取,喂猪、兔子,或者为换取工分交给生产队喂大牲畜。我对蒲公英认识的改变和钟爱是有故事的。

14岁我随家迁往东北三江平原的一个小镇,与佳木斯隔江相望。父亲在社办企业上班出大力,就像拉磨的驴。我高考落榜,家里没能力供我复读,我只能去小水泥厂里干活。简陋的设备,繁重的劳动,恶劣的环境,我深感前途黯淡。站在松花江边,我心中充满迷茫。这时,一个女孩闯入我的视野,她穿着粉红色的运动服,神采飞扬,见我怔怔发愣,向我挥手说:“来啊,和我一起挖婆婆丁。”

女孩的出现,让我眼前发亮,她甜甜的话语滋润着我苦涩的心。原来,她正是我长期爱着的灵动少女。只不过我到县城上重点高中,而她更加美丽大方,产生了些陌生感。和她在一起,我的忧愁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和女孩熟悉了,她教我蒲公英的吃法,我把自己写的小说给她看。有时坐在礁石上,我俩吃蒲公英把嘴都染绿了,互相看着,“哈哈”大笑。后来,她成为我的爱人。我经常去我们相识相恋的地方,感受蒲公英的存在,重温心里的激动。

我爱人高个,从事过教育和金融工作,她挚爱蒲公英。她自己寻找采集,还动员亲人为她攒。蒲公英晒干可以长期保存。我母亲特意在她种的菜院周围种植,我哥嫂也把收拾好的蒲公英不断送来,我爱人的两个姐姐离我们远,就把晒干的蒲公英送来,那绝对是没沾染农药的蒲公英。每当身体稍有不适,就会用它泡水喝,小恙很快便无影无踪。

度过炎热的夏,秋天来了,蒲公英的花开始打蔫了。它杆颈上端的花周边金黄叶片已不见曾经的风光。

到了深秋,霜,红了枫树的叶子,大叶杨以及榆树等叶子变得枯黄,寒冷的风吹落了几乎所有树叶,草和庄稼也都枯萎了,蒲公英却在寒冷中坚持着。

秋天,蒲公英毛绒绒成熟的蕊,如浅白色花,绒的下面是密集排列细长饱满的种子,蒲公英的绿直到入冬有冻才开始慢慢变黄枯萎。

经过长期雨或者雪水浸泡,风蚀日晒,在狂风中,包括人为及其他外力破坏,蒲公英的骨朵打开了,在风力的作用下,就像下小雪似的,漫天飞舞着飘絮,它的每粒种子都好像低空中漂浮的小降落伞,找到各自的去处,在合适的湿度和温度下,在土地上生根发芽,地球在,蒲公英就在。

生活富足的今天,无论家庭餐桌,还是五星级豪华酒店,清净碧绿的蒲公英,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旁边附着一碟或一小碗酱,摆在溜炒烹炸及各种神奇造型的山珍海味中,都不失其质朴典雅高贵。随着桌子的转动,劳累一天的各路社会精英眼睛都盯着它,把它视作真爱,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有野性的豪放,没有污染的纯绿色有药用价值的美味。

我爱你,爱你的全部,尽管你十分弱小,可是你和那些高大的生物一样具有顽强的生命,具有无私、牺牲、奉献的精神,让人们的生活更丰富,让世界更精彩!


作者简介:李小木,原名李建玉,佳木斯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佳木斯市水泥厂工作。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在《北方文学》《鹰山文学》《雪花》《三江晚报》等杂志及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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