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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苏立敏作品 | 布书包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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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的老式又大气的人家,都有一台织布机。

我奶奶家有,我姥娘家也有,奶奶家的织布机在地窨子里,姥娘家的织布机在南屋放着。

对奶奶家的织布机没印象了,记忆里三婶会织布,四婶也会织布,就是从老家搬到村北新家之后,特别是春天里,农活不算忙,街头又看不见人,和母亲去奶奶家串门,看见四婶从外面回来,母亲就问:又在织布吧?四婶说是,然后就说在村西谁家织,大约那时候奶奶的织布机已用坏,或者是家里地方小搬到别人家的大房子里了。每听到母亲和别人说到织布,我能感觉到母亲的羡慕与她自己不会织布的歉疚,不会织布在母亲心里是一个很大的结,也是母亲心里我家无论如何努力永远赶不上别人家日子富有的绊脚石,可能是基于母亲这个难以解开的心结,姥娘送给了母亲一摞布。

这布是怎样给的,我是没有一点印象了,在家里也没看见过这布,母亲提起的时候也不过一两次,她说“你姥娘知道我不会织布,怕我受屈,就特地把这布给我了。”是有这么个记忆,那布可能是在母亲的平盖柜底下放着,母亲在过年拿她那件黑呢子大衣的时候才会触及到这个话题,母亲说的话我多半是当唠叨来听的,以为想听的时候永远现成,从没有去珍惜过,也从没有去揣测过母亲说话的心思,只是母亲不在了以后,那些话就活起来,就像一台失修的录音机突然音质清晰起来,关于姥娘给的布也是这样的方式想起的。

我见到这些布是去年五月香椿花开的时候。前年或大前年伏天,天气多雨,父亲回小城老家,说小东屋柜里的衣服都霉了,说姥娘给的布也霉了,父亲就把布抱出来放在阳台上了。我们回老家时,过来过去是看得见阳台上的布的,就是没有收拾起来的心情。是去年五月,香椿花落了一院子,我在院子里怅然若失地转悠,觉得这场景在前世见过,那时候就觉得老房子里有一壶热茶,就想象姥娘和母亲都坐在屋里,就差我推开门说话了。

我其实是有些恐惧,这种心情天天召唤我去老家看看,终有一天,我推开了阳台上的门,看见了晾得有些干巴、堆满尘土又特别亲切的布,我把它们抱起来,抱了一身土一身布屑,我走过院子,绿色的香椿花落在布上,细一嗅,布的味道里带了花香,就这样,一摞布绑在车子后座上,在一街人的惊诧的眼光里带回了我家。

分两个午后洗,晾在绳子上的布有点像《红高粱》里的染坊的规模,一个人是不容易收拾的,收拾整齐需要两个人,还要抻拽几下子方可利落。把布包在包袱里,包袱放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心里顿时富足起来。平常走到阳台上只为两件事,一是给花浇浇水,二是感受一下棉布的质感,天天如此,乐此不疲。

这布,怎么形容呢?手摸上去,一点儿都不滑,又一点儿都不涩,布缝里可透过阳光与风来,于是就想到做成香包放在枕边,去年才认识了艾草,不知道它生长在哪里,找寻了几天,突然看见婶子的菜园里晾了一捆,就欢天喜地地捡回了一把,艾叶差不多干了,正好做香包,我还舍不得用好布料,就是腐朽的坏了边的布剪下几块来,做了四、五个香包。

昨天又做香包,可能是相同磁场的作用,那年今日做过的事,到了今年今日身体的生物钟就提醒了,不知道是要纪念还是要想起一下,总之都是值得的,昨天的香包加入了新东西,除了自己采回的艾草,还有自家花盆里种的薄荷叶。

今天想用姥娘织的布做书包了。

姥娘给的这摞布,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或者更早时间织的,或者是她年轻时织的也说不定,除了亲情的因素氤氲其中,很适合我怀旧的心情。我家有一团棉线,是缠在磁带盒上的,磁带是八十年代的元素,那线仿佛是一首老歌,只要一动就会唱出歌来,我轻易不动它,舍不得动,比如包粽子的时候我是舍不得的,粽子吃了,线扔了,我不可以这样消费它,我是想把它缝在什么东西里,找与它般配的东西厮守在一起,突然想起的做书包感觉是找到它的归宿了。姥娘织的布,母亲纺的线,她们都是经了走了的亲人的手,带着亲人的手温,却是在我的创意里有了交际。

母亲会纺线,我家有一个纺车,到了春天母亲就把纺车从东屋的梁上搬下来,收拾干净,把它搬到北屋东边靠西墙的门口,把棉絮卷成细棉条,细棉条放在篓里,像一堆白花花、暄蓬蓬的油条,母亲摇起纺车,棉条的细线就从锭子上抽出来,小半天纺一个穗子,一个鼓鼓的线穗子纺成,母亲就取下它来,那一刻,我觉得母亲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是弥补一点不会织布的遗憾了。

两三个穗子的线再合成股,就是结实的棉线了。

姥娘织的布有两块盐白色的,是线子的原色,另三块是彩条与方格图案的,是先染好了线子再织成的,有蓝色,有红色,有绿色,有黑色,我还能感觉到这是植物的染色,可以想象很久以前,在姥娘门前的老榆树下,停着一个染布的车,姥娘抱着线子出门来与他讨价还价后,就约定送来的日期,等到染了色的线子到了,姥娘就把它们梳理整齐挂在织布机上,姥娘家的织布机放在南屋,南屋很小,仅放得下一台织布机。

母亲一直留着这些布,十年前我从山东买回了手工布送母亲,母亲执意不要,说你姥娘给的布还没用哩,我知道母亲她是不舍得用的,日子越过越好,生活中已没有用这些布的地方了,今天我把这布做成书包,就让它装思念吧,还有一个意思很明了,书包是我、母亲与姥娘灵魂的家,我们用这样的方式在六月又见面了!


作者简介:苏立敏,女,网名小陈,河北元氏人。中国金融作协会员,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散文学会会员,河北采风学会理事,《三清媚》杂志特邀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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