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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水恋歌 || 陈国凡:乡村游戏二题

 九天揽月v6ruyz 2020-08-24

陆水湖畔

陈国凡,男,浙江金华人,乡村教师,小小说散见于《小说月刊》《天池》《金山》《微型小说月报》《羊城晚报》《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小说选刊》《格言》等,多次入选小小说年度选本和获奖,有作品被编入中学语文试卷。

地址:321036 浙江省金华市孝顺高级中学  陈国凡

电话:13857989571

邮箱:365368697@qq.com

乡村游戏二题

1、玩纸烟

“就光顾着玩,你个小兔崽子!真不用吃饭,倒好喽!”根有叔边骂边揪安余的耳朵,完全不管安余痛得龇牙咧嘴。根有叔还不解恨,又对我们说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都愣着做啥,还不回家,等你们爸爸来揪耳朵吗?”文龙嘟哝道:“我爸才不会揪耳朵呢。”“那是敲力凿,更疼哩。”伙伴们笑着,四散里散了。小勇却急了: “都别走啊,再玩一会儿,急啥急嘛!”小勇当然急啦,今天玩纸烟,属他输得最多。

玩纸烟,是孩提时我们经常玩的一种游戏。就是收集大人抽烟剩下的空烟盒表层的那张纸烟,叠成长方形或三角形。怎么玩呢?主要是比大小,各张纸烟价值不一,就按香烟价格排序。记得当时最便宜的经济牌香烟,才8分,接着是大红鹰,一毛,然后是雄狮一毛三,新安江二毛四,大前门三毛六,大红花四毛四,西湖则是四毛九。比较好的是五毛六的黑猫和六毛二的凤凰。比大小时,可以单张,一看便知,更多的是一次出手多张纸烟,搞组合,叠加算大小,这其实也是做算术题哩。小勇就经常以此为由,说服父母允许他玩纸烟。比出大小后,继续游戏。将这把纸烟摔于地,得全部正面朝上,否则就轮到下一位。接着弯腰,甩手,甩手带出的风将纸烟反扑,反扑多少就是赢了多少。价值最大的先玩,以此类推,一人只能摔一次,直到每把纸烟全部决出新主。

“凡,出来。”我刚吃完饭,小勇就在我家屋角唤我,想必他已徘徊多时了。“爸妈,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又去玩,学习要紧哩。”母亲阻止道。“小孩子嘛,不玩能做啥?”父亲说,“别玩太久啊。”我高兴坏了,一步跳出门槛。我们兴奋地去约建民。

“天都黑了,还出去玩,小心蓑衣精把你们捉了去。”建民爸说。“还有白羊精。”建民妈补充道。听村里的老人们讲,村中的破祠堂一带,有蓑衣精、白羊精,一黑一白,夜里出动,看到小孩就捉,太吓人啦。“捉去哪里?捉去做啥?”小勇嬉皮笑脸道。“捉去山洞里,做鬼!”建民爸吓唬道。“那才好哩。”我接腔道。“凡,你成绩向来不错,还是三好生,可不能老想着玩,落了功课,不如帮建民补补功课。”建民妈说。“妈不要,我都会了。”建民急了,嚷道。

终究未成。圆圆的月亮高挂天空,照得大地白白亮亮的。“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月光。”小勇耷拉着脑袋,边走边踢着石子。“要不再去叫安余?”小勇问我。“拉倒吧,到时他爸会连你我一起打。”我打了退堂鼓。“那就咱俩玩玩?”“算了吧,就两人玩,没劲,周末再玩好了。”“真没劲,我晚饭都没吃饱哩。”小勇一脸怨气。一时无语,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各自回家。

那时的小孩,虽然家庭作业不多,学习压力也不大,但该干的农活其实不少。放学后,做好作业后,就相约着去野外了。家里有羊的放羊,养牛的放牛,猪,家家户户都有,这就得割猪草。家里的柴火,也都是野外寻来的。小孩得扒松毛,打松果,捡木柴等。等所有这些都忙活完了,天色渐晚,冬季时,几乎已黑了天,夏天还好点,相对玩耍的时间多些。也难怪,伙伴们常常会趁月中那几天,在明晃晃的月光底下,抓紧玩耍。

总算等到了周末,空余时间相对多些,伙伴们早按捺不住,一簇簇聚在一起,四人一组,嗨嗨地玩起纸烟来了。

我、安余、小勇、勇军一组。四人背转身去,各自小心地盘算着该出什么“组合拳”,出人意料地给对方致命一击。一二三,喊口号后,一起转身,同时摊手,计算大小。勇军又一次愁容满面。小勇则大呼小叫着,他不但把前阵子输去的悉数赢回,还赚了不少。这一把,把勇军手中的王牌“凤凰”也给赢到手了。众人都围拢来,惊叹,羡慕,遗憾,不屑……各种表情写在脸上。“今天先不玩了。”小勇把纸烟藏入口袋,一蹦一跳地回家去了。“你你……”勇军的脸都憋红了。“别玩了,再玩你得把底裤都输掉。”我劝道。

经过勇军家门,就见小勇闪将出来。“他还敢玩,五十内的算术都没搞灵清。”勇军的父亲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要冲出家门,被勇军的母亲拦住:“小孩子的事,你掺和啥,让人笑话。”

入得家门,却见班主任曹老师在。我很是意外,轻轻地叫了声“曹老师”,怯怯地立于旁边,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了。“哎,凡,曹老师说你最近成绩下滑明显,担心家里有事,就过来看看。”母亲急切的声音,令我有些不适,也有些担心。“没事,就是最近贪玩了些,没事的,曹老师。”母亲说,拿眼神示意我。“曹老师,你放心,我会用功读书的。”说完,我就进了里屋。“曹老师喝茶。凡儿让你费心了。”父亲的声音。

我摸出口袋里厚厚的一叠纸烟,藏于柜子底。哎,我亲爱的纸烟,对不起,我得暂时离开你们一段时间了。有泪珠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2钻草垛

有关稻草垛,童年时的我与父亲似乎有过对话和交锋。

稻子收割完,稻杆的用途就一分而二了。一是被铡刀切成几段,扔回水田,耕田后被埋在泥土下面,作为肥料。但用不了这么多,余下的稻杆就被扎成稻草把子,拿到田塍或空地,等晒干了,再被堆成稻草垛。父亲是堆草垛的好把式。

帮父亲把附近的稻草把子拿过来,扔在一块地面平坦的空地上,你推我搡,杂乱无章。先前的草把子像散兵游勇,现在集合一处,但毫无章法,堆成草垛后才像一支整编部队,富有战斗力。父亲看着我说。我不懂,为了不让父亲失望,只好机械地点头。

父亲忙活开了。但见他迅速地手抓几个草把子,按序将它们平摊于地面,围成圆圈,一个紧挨一个,密不透风,尔后再小心地层层堆上去,一圈又一圈,扎紧压实,越堆越高,转眼间,就快有两米高了。别傻呆着了,递草把子。父亲命令道,俨然一位将军。我只好照办,草垛越堆越高,我只能往上扔草把子,父亲才能接到。不怕被风吹倒吗?我不无担心。父亲站在草垛上,威风凛凛。扎紧压实了,自然风吹不倒,雨淋不进。像打仗,平时得刻苦训练,也像你读书,基础得扎实。恰好一阵风吹过,稻草垛果真稳如磐石。够了,再高就不稳了。凡事都有个度。父亲笑道。再来几个草把子,给它弄个帽子。完事后,父亲下来,退后几步,左看右看,很是满意。这尖顶高帽很漂亮啊。我说。父亲不语,又捡了几块石头,压在草垛上,才算大功告成。

你说这草垛像啥?父亲问我。像蘑菇,很漂亮。更像粮仓,很威风。父亲的答案和我不一样。这草垛干嘛用啊?我问。当柴火,盖瓜棚,垫猪栏羊圈,出圈后又是肥料哩,用处可多啦。父亲说。管它了,我自有用处。我心说。

最妙的是,农忙过后,稻谷归仓,村旁晒谷场上也立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草垛。这成了游戏的最好去处。我们不是爱捉迷藏嘛,屋里的犄角旮旯早厌了,钻草垛却新鲜得很。白天易被发现,自是不敢,晚上最佳。这会儿,大人或是操持家务,或是聊天扯皮,哪有功夫管顾我们。可草垛扎得紧实,就是老鼠也钻不进哪。这难不倒我们。我们的手像金刚钻,伸进去,狠狠地拉出几个草把子,一个空洞就出现了。都想先试,谁也不让,只好剪刀石头布,永军运气好,先享受了。待他钻进,外面的人将那几个草把子塞回去,还不忘狠狠踹几脚。别,踢着我了。永军在里面直叫唤,我们哄笑着跑开。都玩疯了,直到永军父母满村子找他时,我们才想起已躲在草垛好几个小时的永军,急急地奔过去,却迷糊了,几十个草垛子,一模一样,到底哪个才是啊。大伙急得团团转,只好分头找。在这儿哪!小勇喊道。众人都跑了过去。哪有啊?永军妈急得跟什么似的。只是一大草垛,哪有永军身影。众人也迷惑。都别说话,仔细听。小勇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果然,草垛里清晰地传出很有规律的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噜声,响极了。众人忙扒拉着,将永军拉了出来。永军惺忪着眼,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干吗呀?我们大笑不止。谁让你钻进去的?永军爸斥责道,拿眼剜我们。我们呼地一下,兔子一样四散开去。

当晚,屋里纷纷传出大人们高声的责骂声。父亲却没有,父亲说,那样作践草垛,它就废了,遇风倒来雨淋,藏人,危险,还扔下永军不管。你们真是玩过头了。我嘴上应着,心却想,永军不是在里头睡得很香嘛,哪有危险。

我们都等着再钻草垛。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总有机会的。稍长的世军这样说。

机会是个啥?我们不知道,也等不得了。那晚,村里放电影,战斗片,最爱战斗片的我们,却不看,去远处的稻草垛玩游戏。我们把草垛当成战场了。我们爬到草垛上,蹦啊跳啊,直至将草垛崩塌,然后将它拆得七零八落——草把子成了绝佳武器。我们挥舞着,抛撒着,追逐着,忘了一切。那边,枪声阵阵,炮声隆隆,电影放得正是时候。冲啊杀啊,我们这边,战斗正酣。

老爸肯定得把我打死。有人说。我们这才害怕起来,想将草垛复原,可草把子早已散落一地,身首异处。再说,我们也不会堆草垛呀。只好一哄而散。胆大的世军竟没事样地看电影去了。

个个在劫难逃。我们不是身上开花,就是脸上挂彩。父亲赔了钱,也打了我,说这是我该得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微笑着,还唱着儿歌上学哩。小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开始不让永军加入,谁叫他毫发无损呢,但第二天,就被允许了。因为他也受伤了。他妹妹说,我哥是自个把手弄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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